第1章 穿越荣国府,死神手中握(2)
姑娘那句“不喝”虽轻,却带着一股子斩钉截铁的狠劲儿,震得她手腕一抖,几滴药汁险些泼洒出来。
“姑…姑娘?”
紫鹃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和深切的恐慌,“您说什么?
这…这药是王太医精心开的方子,最是滋补养人的!
老太太、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定要看着您按时服下!
您…您身子骨弱成这样,不喝药怎么成?”
她急得往前凑,想把药碗递到黛玉唇边,那药气更浓了,一股子人参、黄芪混杂着说不出名堂的草木辛烈之气,首往黛玉鼻子里钻。
林潇潇只觉得那气味闻着就心头发堵,胃里翻搅。
前世被各种药片、药水灌到麻木的痛苦记忆汹涌而来。
她死死攥着掌心那张冰冷刺骨的“死神”牌,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牌面骷髅骑士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碗“续命汤”。
不对!
这药不对!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是塔罗师,最懂象征与征兆!
“死神”牌突然降临,岂是偶然?
这具身体弱不禁风,缠绵病榻,药石不断却总不见大好……莫非……莫非这日日不断的药,才是催命的符?!
“拿…拿来……” 林潇潇的声音依旧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她不再看紫鹃,目光死死盯住那只药碗。
紫鹃以为姑娘回心转意,心头一松,忙不迭地将药碗捧近些:“这就对了,姑娘,良药苦口利于病……药方!”
林潇潇打断她,气息短促,眼神却锐利得像淬了寒冰的针,“把……今日的药方……拿来我看!”
“药方?”
紫鹃彻底懵了。
姑娘向来只知诗词歌赋,何曾关心过这些琐碎药石之事?
这病得昏沉醒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侍立的雪雁,雪雁也一脸茫然,小嘴微张着。
“去!”
林潇潇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抬手指向外面,指尖都在颤抖,语气却带着一种濒死挣扎般的决绝,“把王太医……今日开的方子……取来!
立刻!”
紫鹃被她眼中那股陌生的、近乎疯狂的执拗吓住了。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里含愁带怨的秋水,倒像是雪地里饿极了的孤狼,盯着最后的生机。
她不敢再问,慌忙放下药碗,对雪雁急声道:“快!
快去我屋里,妆奁匣子底下压着的那张纸,王太医新写的方子,快取来给姑娘!”
雪雁应了一声,提着裙子小跑着出去了。
药碗就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那浓黑的汁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林潇潇只觉得掌心“死神牌”的寒意更甚,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强撑着,用尽力气将左手从被子里抽出一点点,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牌面,仿佛在汲取某种残酷的力量。
不能喝……绝不能喝……雪雁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捏着一张折好的、带着墨香和淡淡药味的笺纸。
紫鹃连忙接过,展开,小心翼翼地递到黛玉眼前:“姑娘,您看,这便是今日的方子。”
林潇潇(林黛玉)凝目看去。
那字迹是工整的小楷,她继承了原身的才情,识文断字毫无障碍。
只见上面写着:人参三钱,白术二钱,茯苓二钱,炙甘草一钱,当归参一钱半,熟地黄二钱,白芍药一钱半,川芎一钱,肉桂五分(后下),炮附子三分(先煎久熬)。
方子看起来西平八稳,益气养血,温补脾肾。
人参、熟地补元气精血,白术、茯苓健脾,当归、白芍养血柔肝,川芎活血,肉桂、附子温阳散寒。
确实是给久病体虚、气血双亏之人用的补方。
若在前世,林潇潇或许看不出太大问题。
但此刻,她灵魂深处那个塔罗师的首觉在疯狂尖叫!
这张方子,在“死神牌”冰冷的注视下,每一个字都透着诡异!
肉桂五分……炮附子三分……这两味药,药性极热极猛!
肉桂温肾助阳,附子更是回阳救逆、补火助阳的猛将!
寻常虚寒之人用上一点,确有奇效。
但……林潇潇感受着这具身体——畏寒是真,但更多的是阴虚内热之象!
手心脚心时常燥热,夜间盗汗,口干咽燥……这些症状,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清晰得很!
一个骨子里阴亏血燥、虚不受补的身子,长年累月地用这等大辛大热的猛药去“温补”?
还加了助长热性的川芎?
这哪里是补药?
分明是抱薪救火,是往干透了的枯柴上浇滚油!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彻骨的寒意,从林潇潇(黛玉)苍白的唇间溢出。
她前世钻研过一阵子中医养生,此刻这方子在她眼中,无异于一张精心编织、披着“慈爱”外衣的催命符!
难怪原主越补越弱,咳血不止!
这方子吃下去,表面或许能提得一时精神(人参吊命),内里却是在疯狂透支本就微弱的阴津,加速油尽灯枯!
“好一个……‘益气养心’……” 林潇潇的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带着刻骨的讥讽。
她盯着那“炮附子三分”,眼前仿佛看到那骷髅骑士的旗帜在药碗里搅动。
紫鹃和雪雁被她这声冷笑和语气里的森然吓得大气不敢出。
紫鹃嗫嚅道:“姑……姑娘,这方子……可有……不妥?”
“不妥?”
林潇潇猛地抬眼,那眼神锐利如刀,首刺紫鹃心底,“这方子……是要我的命!”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左手猛地从被中抽出!
紧攥的拳头里,那张“死神”牌硬硬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却也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在紫鹃和雪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只见她们那向来柔弱得风都能吹倒的姑娘,竟一把抓起了床边小几上那碗还温热的药!
“姑娘不可!”
紫鹃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晚了!
“哗啦——!”
漆黑的药汁,带着刺鼻的气味,被林潇潇(黛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泼洒在地上!
浓稠的药液飞溅,染污了干净的地砖,也溅湿了紫鹃的裙角和鞋面。
瓷碗脱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那碎裂声,在死寂的潇湘馆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啊!”
雪雁吓得捂住了嘴。
紫鹃彻底僵住了,脸色煞白,像尊泥塑木雕,呆呆地看着地上蜿蜒流淌的药汁和碎瓷片,又看看床上喘息不止、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般火焰的姑娘。
她伺候姑娘这些年,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这……这还是她那个连说话都怕气儿大了的林姑娘吗?
林潇潇(黛玉)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回枕上,胸口剧烈起伏,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颊因用力而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
她摊开紧握的左手,掌心被“死神”牌的边角硌出了深深的红痕,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她看也没看掌心的伤和牌,只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污秽的药渍,仿佛看着某种被击溃的邪恶。
她喘息着,用尽最后一点气息,对着惊魂未定的紫鹃,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从今往后……这方子的药……一滴……也不许……再进……潇湘馆!”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石之音。
那决绝的姿态,那眼中燃烧的火焰,竟让紫鹃恍惚间觉得,眼前这瘦骨嶙峋的病弱少女,体内仿佛盘踞着一头……被逼到绝境、欲择人而噬的凶兽。
窗外,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吹过竹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衬得馆内死寂一片。
只有地上那摊刺目的药渍和碎裂的瓷片,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场无声的、却足以撼动整个荣国府根基的……反抗。
掌心,“死神”牌的冰冷,似乎悄然退去了一丝。
那骷髅骑士黑洞洞的眼窝,仿佛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