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是我职业生涯里最讨厌的人。法庭上他永远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我的论点。
深夜酒吧来电显示他的名字时,我冷笑着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却传来湿漉漉的呜咽:“念念…宝宝…”当我穿着学生制服出现在酒吧卡座。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公寓里猛地亮起,刺眼的光像一把小刀,
精准地扎进我因为连轴工作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那三个字跳出来的时候,
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江临。哈。我冷笑一声,
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手机扔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屏幕顽强地亮着,
映着天花板上单调的光影,那个名字固执地悬在那里,带着一种荒谬的挑衅。江临。
这个刻在我职业生涯耻辱柱上的名字。就在今天下午,在庄严得令人窒息的法庭里,
他穿着那身剪裁完美、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站在我对面,用他那把淬了冰的嗓子,
把我的论点拆解得支离破碎。每一个词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手术刀,精准、冰冷,
带着那种他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嘲弄意味。他甚至微微扬着下巴,视线扫过我时,轻飘飘的,
像拂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最后那句“请对方律师不要感情用事,
法律只尊重逻辑与证据”,简直是把我的专业素养踩在脚底反复摩擦。现在,深更半夜,
他倒主动打电话来了?怎么,白天在法庭上没羞辱够,还要换个战场继续?
指尖残留着刚才翻阅案卷留下的微凉触感,我顺手捞过旁边矮几上喝剩的半杯红酒,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清醒。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
嗡嗡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锲而不舍,仿佛带着某种病态的执着。行啊,
江大律师。我倒要听听,你这葫芦里,半夜三更还能卖出什么药来。我重新抓起手机,
指尖带着点报复性的力道,狠狠划过接听键。听筒贴到耳朵上,
我甚至没来得及酝酿一句足够刻薄的问候开场白,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就蛮横地撞了进来。
不是江临那标志性的、永远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冷硬的腔调。那是一种…湿漉漉的呜咽。
像是被水浸透了,又闷又沉,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音节都黏连不清,破碎得不成样子。
“……念…念念……” 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我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这声音……是江临?
那个在法庭上能用眼神把人冻僵的江临?荒谬感瞬间淹没了我。“江临?” 我皱眉,
语气冷硬,试图把那个熟悉的、冰冷的形象强行拉回来,“你搞什么鬼?喝多了?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只剩下粗重又混乱的喘息声,
背景里是嘈杂模糊的音乐和人声的喧哗。就在我以为信号断了或者他昏过去时,
那带着浓重哭腔、软得一塌糊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也更……惊悚。
“……宝宝……呜……念念……宝宝……”“……”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瞬间泛白。
血液好像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眩晕感。宝宝?
他叫我……宝宝?!那个下午还恨不得用眼神把我钉死在法庭墙壁上的江临?!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疯了?还是我在做梦?
这***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故意录下来恶心我的?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挂断电话并把他号码拉黑的冲动席卷而来。可那呜咽声还在继续,
含糊不清地,像个迷路的小孩在绝望地哭诉,背景的喧闹声浪一波波涌来,
隐约能听到有人在高声喊“江律,再干一杯啊!”。不是装的。这个认知像根冰冷的针,
刺破了我的怒火。他醉得神志不清了,而且……处境似乎不太好。
“……呜……好晕……难受……”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生理性的痛苦,
最后几个字几乎被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像溺水者最后微弱的呼救,
“……要念念……抱……”“抱”字出口的瞬间,电话那头猛地传来一阵刺耳的杂音,
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嘟——嘟——嘟——”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指尖冰凉。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沉甸甸地压在车窗上。出租车在光影流离的城市街道里穿行,霓虹灯招牌明灭不定,
红的、绿的、蓝的,光怪陆离地涂抹在玻璃上,又飞快地向后掠去,留下一道道迷幻的残影。
我靠在冰凉的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身上那条略显宽大的蓝白格子百褶裙裙摆。
柔软的棉质布料触感熟悉又陌生。这是大学时参加辩论赛穿过的旧校服裙子,
刚才出门时太急,随手在衣柜深处抓出来套上的。深色的风衣裹在外面,
勉强压住了几分学生气。车内的空调开得有些足,吹得我***的小腿皮肤一阵阵发紧。
脑子里一团乱麻,全是刚才那通打败认知的电话。江临那湿漉漉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声,
还有那声石破天惊的“宝宝”,像魔音灌耳,一遍遍循环播放。荒谬感如同车窗外的冷风,
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冻得我思维都有些凝滞。我一定是疯了。居然因为那几声醉醺醺的胡话,
就真的从温暖的公寓里冲出来,像个傻子一样去酒吧捞他?捞我的死对头?
可那声音里纯粹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感,像一根细小的钩子,
猝不及防地勾住了我心里某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那绝不是他江临能演出来的。
“……麻烦您快点。” 我忍不住又催促了司机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我一眼,大概觉得这穿着学生裙半夜去酒吧的女人有点奇怪,
含糊地应了一声,稍稍提了点速。
车子最终在一个闪烁着巨大霓虹招牌的酒吧门口停下——“迷境”。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声浪隔着紧闭的车门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
门口站着几个衣着时髦、妆容精致的男女,
眼神或好奇或探究地扫过我这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扮。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喧嚣的音浪和混杂着烟味、香水味、酒精味的浑浊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几乎将我掀了个趔趄。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我裹紧风衣,硬着头皮,一头扎进了这片光怪陆离的声浪海洋。
酒吧内部比想象中更拥挤、更喧嚣。光影疯狂地切割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仿佛拥有实体,撞击着耳膜,直抵心脏。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汗水和各种香水混合的复杂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我艰难地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视线焦急地扫过一个个昏暗的卡座和吧台前攒动的人头。
蓝白格子的裙摆时不时蹭过别人的腿,引来几道或诧异或轻佻的目光。“江临?江临你在哪?
” 我提高声音喊着,但声音瞬间就被巨大的音乐声吞没。“哟,小妹妹,找人啊?
”一个手臂纹着夸张图案的男人端着酒杯靠过来,眼神轻浮地上下打量我,“穿这么乖,
找哥哥陪你?”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滚开!
”大概是那眼神里的锐利让他愣了一下,他悻悻地撇撇嘴,嘀咕着“装什么清高”,
转身挤进了人群。心悬得越来越高。酒吧这么大,人这么多,他醉成那样,
万一……我不敢细想,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之前电话里背景音最嘈杂的区域挤过去。
终于,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光线更为昏暗的角落卡座里,我看到了他。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个在法庭上永远脊背挺直、眼神锐利、言语如刀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近乎蜷缩的姿态,
陷在宽大的黑色皮沙发深处。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扔在一边,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
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昂贵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几颗纽扣,露出一小片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脖颈。
他低着头,额前几缕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英挺的眉骨上,
遮住了那双总是盛满冰霜的眼睛。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淋透了冰冷夜雨的大型犬科动物,浑身散发出一种茫然无助的脆弱感。
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面前空了的玻璃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灯光偶尔扫过他低垂的脸,
能看到浓密的长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他看起来……那么孤单,
那么……可怜。“江临?” 我走近几步,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声音在巨大的音乐声里显得细弱蚊蝇。他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身体小幅度地晃动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几乎齐平。凑近了,
一股浓烈的威士忌味道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干净的雪松尾调气息扑面而来,矛盾又奇异。
“江临?” 我再次开口,声音放大了些,甚至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手臂,“是我,
苏念。”这一次,他有了反应。他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平日里如同寒潭深井般的眼睛,此刻被酒精彻底熏染,蒙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湿漉漉的,
眼神迷离而涣散,焦距飘忽不定。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扑闪着,
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影。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了好一会儿,
那层浓重的雾气里才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艰难地凝聚起来。“……念……念?
” 他微微歪着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仿佛在确认一个易碎的幻影。得到回应,我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线,
也顾不上他那诡异的称呼了。“是我。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
”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可靠,伸手想去扶他。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异变陡生!那只原本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的手,
突然像被注入了某种爆发性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极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蛮横,
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我手腕内侧微凉的皮肤,灼热的温度烫得我一个激灵。“啊!
” 我短促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挣脱。可他的动作更快。借着攥住我手腕的那股力道,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点,猛地向前一倾!那张被酒精烧得滚烫、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俊脸,
毫无预警地逼近!温热的、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猝不及防地喷在我的鼻尖和嘴唇上。
我甚至能看清他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湿润饱满的唇瓣,以及微微颤抖的睫毛根。
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紧接着,
一个无比柔软、滚烫、带着惊人湿意的触感,毫无章法地、重重地印在了我的指尖上!
是嘴唇!是他的嘴唇!像一片被点燃的火炭,又像一块滚烫的丝绒,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恋,紧紧地、胡乱地贴住了我僵在半空的手指。
“亲亲……” 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滚烫的唇瓣在我的指尖笨拙地蹭着、磨蹭着,
发出一点暧昧的湿润声响。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灼人的热度,通过这意外的接触,
疯狂地传递过来,瞬间点燃了我全身的血液。嗡——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全部涌上了头顶,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像着了火。
指尖那被反复亲吻、摩挲的地方,仿佛被烙铁烫过,
残留着一种触电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感,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脏,
引起一阵失控的狂跳。“江临!你放开!” 我猛地回过神,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恼而尖锐变调。另一只手用力去推他滚烫坚实的肩膀。
可他像一块沉重的、吸饱了水的海绵,根本推不动。反而因为我的挣扎,
他攥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收得更紧,甚至伸出另一只手臂,试图环过来抱住我的腰!
“念念……抱……抱抱……” 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后的委屈,
湿漉漉的眼睛努力地睁大,里面全是孩子般的渴求和依赖,毫无平日的半分冷厉。
就在这混乱又极度尴尬的拉扯中,一个惊愕到变了调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
猛地撕开了这片黏稠的空气:“江……江律?!”我猛地扭头。卡座入口处,
一个穿着深色西裤、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僵在那里,
手里还拿着一个似乎是装着解酒药的小袋子。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
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活像见了鬼。镜片后的目光,
死死地钉在江临紧紧攥着我手腕、试图往我怀里蹭的动作上,
又缓缓移向我因为挣扎而微微泛红、残留着可疑水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