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周一七的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动着。
不是在默写单词，也不是在记古诗文，而是在画一只卡通小猫——猫的耳朵尖尖的，眼睛圆溜溜的，嘴角还叼着一条小鱼干，像极了她昨天晚上梦到的样子。
画到猫尾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往后瞥了一眼。
易九正低头看着英语书，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利落。他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滑动，指尖修长，骨节分明。
周一七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在小猫旁边添了个小小的篮球。
就当是……给猫的玩具好了。
她偷偷把画纸撕下来，叠成小方块，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间隙，往后一递。
纸块精准地落在易九的英语书上。
他愣了一下，低头打开纸块，看到那只叼着鱼干的小猫，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然后他拿起笔，在小猫旁边画了个简笔画的篮球架，又在纸背面写了两个字：可爱。
再把纸块递回来的时候，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
周一七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把纸块按在胸口，感受着薄薄的纸片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偷偷翻开看那两个字。
字迹是清隽的楷书，笔画有力，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
可爱。
他说她画的小猫可爱。
周一七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藏在课本后面偷偷笑，连早读声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旁边的林漾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笑什么呢？捡到钱了？”
“没、没有。”周一七慌忙把纸块塞进笔袋，红着脸翻开语文书，假装认真朗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林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头去跟前排的同学借笔记了。
一整节课，周一七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连平时最头疼的文言文，好像都没那么晦涩了。
课间操的时候，全班排队去操场。
周一七个子矮，站在队伍前面，易九在后排，隔着好几排人。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正和江熠说着什么，侧脸迎着阳光，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周一七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赶紧转回头，假装看前面同学的后脑勺，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距离太远，只能听到模糊的笑声，什么都听不清。
“看什么呢？”林漾凑过来，顺着她刚才的目光往后看，“哦——看易九啊？”
“你小声点！”周一七掐了她一把，脸红到了脖子根，“我就是看看队伍齐不齐。”
“切，谁信啊。”林漾冲她挤挤眼，“我刚才可是看到了，你俩课间传纸条呢。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真没有！”周一七嘴硬，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就是……他帮我讲题，我给他画个小画当谢礼。”
“谢礼需要画得那么可爱？”林漾显然不信，“我看你就是对人家有意思。”
周一七被她说得心慌，干脆不说话了，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可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自己对易九，真的只是感激吗？
好像……不止。
看到他笑的时候会开心，看到他打球的时候会紧张，收到他写的字会心跳加速……
这些，好像都超出了“感激”的范围。
课间操结束，回到教室的时候，周一七发现自己的桌肚里多了一瓶牛奶。
是她喜欢的草莓味，还带着点凉意，应该是刚从学校小卖部买的。
她抬头往后看，易九正低头做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牛奶……”她小声问林漾，“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啊，”林漾摇头，朝易九的方向努努嘴，“说不定是某个暗恋你的人放的呢。”
周一七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是他吗？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撕下一张便利贴，写了“谢谢”两个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趁易九出去打水的时候，偷偷塞进了他的桌肚。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假装认真看书，用余光偷偷观察他。
易九坐下的时候，手碰到了便利贴，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周一七像被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她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脸颊更烫了。
原来，被人偷偷关心的感觉，是这么甜啊。
下午第三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周一七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后飘，落在易九的侧脸上。
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写几笔，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发梢跳跃，好像有小星星落在上面。
周一七忍不住拿出画本，想偷偷画几笔。
刚画了个轮廓，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严肃的女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讲台旁边，跟数学老师低声说了几句。
老师的表情有点尴尬，点了点头，然后对全班说：“易九，你妈妈来接你，收拾一下东西跟她走吧。”
全班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易九身上。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抵触。
“我妈？”他皱了皱眉，站起身，“她怎么来了？”
“说是有点事。”老师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易九没再说话，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快，却带着点仓促，好像不太想跟那个女人单独相处。
周一七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突然有点担心。
他妈妈看起来好严肃，会不会是来批评他的？
易九收拾好书包，跟着那个女人往外走。
经过周一七座位旁边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往她桌上看了一眼。
她的画本还摊开着，上面是他的侧脸轮廓。
周一七吓得赶紧合上画本，脸红得像火烧。
易九的妈妈也看到了，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目光锐利地扫了周一七一眼，又看向易九，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易九的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
那个女人紧随其后，出门前又回头看了周一七一眼，眼神里的审视让她浑身不自在。
直到教室门关上，周一七才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那就是易九的妈妈？”林漾凑过来，小声说，“看着好凶啊，气场好强。”
周一七点了点头，心里有点乱。
易九刚才的表情，好像很不开心。
他妈妈突然来接他，到底是什么事？
会不会……跟她画的画有关？
一整节课，周一七都心神不宁，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放学的时候，她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心里还在惦记着易九。
林漾催了她好几次：“走了七七，再不走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
“你先走吧，”周一七摇摇头，“我想再等会儿。”
“等谁啊？”林漾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等易九？”
周一七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漾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周一七一个人。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显得有点冷清。
她坐在座位上，手里捏着那本画本，心里七上八下的。
易九会回来吗？
他妈妈会不会说他？
早知道刚才就不偷偷画画了，也不会被他妈妈看到……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易九走了进来。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疲惫，头发有点乱，好像刚跟人吵过架。
看到教室里还有人，他愣了一下，看到是周一七，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怎么还没走？”
周一七站起身，小声问：“你……没事吧？”
易九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扯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没事。”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东西。
周一七看着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易九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她看到你画的画了。”
周一七的心猛地一沉：“对不起，都怪我……”
“不怪你。”易九打断她，抬头看她，眼神很认真，“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声解释：“我妈她……不太喜欢我跟女生走得太近，觉得会影响学习。”
周一七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他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
“那……”她咬了咬唇，“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别让你妈妈不高兴。”
易九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舍，还有点无奈。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一七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轻声说：“不用。”
“啊？”
“不用保持距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处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神很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周一七看着他，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她用力点点头：“嗯！”
易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实的笑容：“那……一起走吧？”
“好。”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谁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气息。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易九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是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和上次那颗草莓味的不一样，是柠檬味的。
“给你。”他说，“刚才……让你担心了。”
周一七接过糖，心里甜滋滋的：“谢谢你，易九。”
“不客气。”他看着她，眼神很温柔，“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易九转身离开的背影，周一七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柠檬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点微苦，却让人回味无穷。
就像他的世界，虽然有严苛的母亲，却依然有属于他的温柔和坚定。
她攥紧手里的糖纸，心里暗暗想：以后一定要更努力一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委屈。
明天见，易九。
一定要开心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