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韩家最不起眼的那个。妈妈是韩家的管家，

我是跟着沾光的小丫鬟。十二岁那年，韩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小晚啊，

墨川这孩子脾气古怪，只有你能让他安分点。从那天起，我就成了韩墨川的专属丫鬟。

他有洁癖，有强迫症，脾气还特别坏。每天的毛笔要按照粗细长短排列整齐，

墨汁要研磨到特定的浓度，连宣纸都要叠得一丝不苟。稍有不慎，他就会把整张桌子掀翻，

让我重新来过。韩墨川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天才书法家。

他的字在拍卖会上能卖到几十万一幅。可在我眼里，他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苏晚，

墨磨得太稀了。苏晚，这支笔毛尖有分叉。苏晚，你刚才碰了门把手，去洗手。

我深吸一口气，默默重新研墨。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次了。韩墨川坐在我身边，

冷眼看着我的动作。他的五官精致得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人，可惜那双眼睛总是没有温度。

动作太慢。他皱眉，你是故意的吗？我摇头：不是，我马上就好。

马上是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冷，一分钟？两分钟？还是要我等到明天？我手一抖，

墨汁溅到了袖子上。韩墨川的脸瞬间黑了：看，我就知道你不上心。整个人都这么邋遢，

怎么可能做好事情。对不起。我连忙脱下外套，我重新换一件。算了。

他摆摆手，今天别练了，看着你就烦。我咬咬唇，收拾好桌子退出书房。走廊里，

韩夫人正好路过。小晚，墨川又发脾气了？她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这样，

你多担待着点。我点点头：夫人放心，我习惯了。韩夫人看着我的表情，

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你也不小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摇头：谢谢夫人，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其实哪里好呢。我二十二岁了，

除了会伺候韩墨川，什么都不会。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着他转。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我坐在窗边发呆。窗外是韩家的后花园，月季花开得正艳。

我想起小时候，韩墨川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强迫症。那时候他虽然不爱说话，

但偶尔也会对我笑一下。有一次我感冒发烧，他还偷偷给我送过药。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漠？仿佛我只是个工具，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手机响了，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晚，听说城东那边新开了个书法培训班，老板还挺有钱的。

要不你去试试？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妈妈这是想让我离开韩家。

可是离开了韩家，我又能去哪里呢？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韩墨川是我照顾了十年的人。虽然他从不把我当回事，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他准备笔墨纸砚。习惯听他挑三拣四的抱怨。

习惯在他发脾气的时候默默收拾残局。这样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就改？我关掉手机，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韩墨川又会有新的要求和新的脾气要发。而我，

依然会像今天一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就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至少，不会有太多的奢望和失望。第二章第二天一早，

我照例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韩墨川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挑了一支羊毫开始练字。

他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一笔一划都透着功力。我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的吩咐。

墨快没了。他头也不抬，添点。我正要过去，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嘴里还哼着歌。韩墨川！你在干嘛呢？她的声音很甜，

像糖果一样。韩墨川猛地抬头，眉头紧皱：谁让你进来的？女孩丝毫不在意他的冷脸，

自顾自地四处打量：哇，你这里好多古董啊。这个砚台是什么年代的？

这些字画是真的假的？别碰！韩墨川脸色大变，连忙站起来阻止她。

可女孩的手已经伸向了那方明代的端砚。我眼疾手快，抢在她之前拿开了砚台。女孩愣了愣，

然后冲我笑了笑：谢谢啊，差点闯祸了。韩墨川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

以后别随便碰我的东西。他冷冷地说，这些你赔不起。

女孩吐了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小气鬼。对了，我叫林小雨，是你表姐的朋友。

今天来你家做客，顺便认识一下传说中的天才书法家。韩墨川没有回应，

重新坐下继续写字。林小雨却不依不饶：哎呀，别这么高冷嘛。我听说你的字特别厉害，

能不能现场表演一下？不能。韩墨川的语气很坚决。为什么？林小雨撅起嘴，

就写一个字嘛，很简单的。韩墨川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不能就是不能！书法不是表演，

不是随便给人看热闹的！他的声音很大，林小雨被吓了一跳。

我连忙上前打圆场：林小姐，少爷他不喜欢在写字的时候被打扰。要不我带你去客厅坐坐？

林小雨点点头，跟着我走出了书房。在客厅里，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你是他什么人？

女朋友？我摇头：我是这里的佣人。佣人？林小雨瞪大了眼睛，

可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啊。我从小在韩家长大。我简单解释道。

林小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他对你那么凶。我刚才在门口听到了，

他说话可真够难听的。我没有接话。韩墨川对我凶，这已经是常态了。林小雨突然凑近我，

小声说：你知道吗？我觉得韩墨川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我愣了愣：有意思？对啊。

林小雨的眼睛亮亮的，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刚才保护那些古董的时候，

眼神特别认真。这种有原则的男人，最有魅力了。我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而且他长得也挺帅的。林小雨继续说，

就是脾气差了点，不过这种傲娇型的男人，只要找对方法，绝对能拿下。

我握紧了拳头：林小姐，少爷他不太喜欢陌生人。我知道啊。林小雨笑得很灿烂，

所以我才要多来几次，让他习惯我的存在。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我的好的。就在这时，

书房里传来一声巨响。我们连忙跑过去，发现韩墨川正站在一地的碎片中间，脸色铁青。

原来是那方明代端砚摔碎了。少爷，你没事吧？我赶紧过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韩墨川推开我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

我怎么会分心！林小雨歉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个砚台多少钱？我赔给你。

赔？韩墨川冷笑，这是明代的端砚，传承了几百年，你拿什么赔？

林小雨的脸一下子白了。我连忙跪下收拾碎片：少爷，我来清理。你先坐下休息一会。

韩墨川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林小雨站在原地，眼圈红红的：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骂。我摇摇头：没关系，

我习惯了。习惯了？林小雨不敢置信，他经常这样对你？我没有回答，

继续默默收拾着碎片。一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我的手指，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林小雨连忙拿纸巾帮我止血：你这样不值得。为了一个不懂得珍惜你的人，

把自己弄得这么卑微。我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心里突然有些酸涩。是啊，不值得。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除了韩墨川，还有什么呢？第三章从那天开始，

林小雨就成了韩家的常客。她总是找各种理由过来，美其名曰是来看韩夫人，

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韩墨川一开始很排斥她，每次看到她就躲进书房不出来。

可林小雨有的是办法。她会在书房门口唱歌，唱一些很老很老的戏曲。

韩墨川最喜欢传统文化，听到这些曲子就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笔。你会唱《牡丹亭》？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林小雨得意地笑了：不止会唱，我还会演呢。我从小学戏曲，

老师说我很有天赋。韩墨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从那以后，

他对林小雨的态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排斥，

偶尔还会跟她聊几句关于戏曲的话题。我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韩墨川对任何人表现出兴趣。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现在，他居然会因为林小雨的一句话而停下手中的笔。

会为了听她唱戏而推迟午睡的时间。甚至有一次，我看到他在练字的时候走神，

在宣纸上写下了小雨两个字。虽然他很快就把那张纸揉掉了，但我还是看见了。苏晚，

你最近怎么了？韩夫人关心地问我，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我摇摇头：没什么，夫人。

是不是墨川又给你脸色看了？韩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

什么事都要按他的心意来。我想说不是的，韩墨川最近对我的态度其实比以前好了一些。

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了。可这种改变，是因为林小雨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都被林小雨吸引了，自然就没心思来挑我的毛病。这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好像自己十年来的陪伴，还不如一个陌生女孩的几句唱腔重要。夫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鼓起勇气开口。什么事？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韩家，您会同意吗？韩夫人愣了愣，

然后握住我的手：小晚，是不是有什么人为难你了？你告诉我，我来处理。

我摇头：没有人为难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像没什么价值了。胡说！

韩夫人的语气很严厉，你在这个家十年了，是我们看着你长大的。

墨川那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他离不开你。你走了，谁来照顾他？我苦笑：夫人，

少爷现在有林小姐陪着，比我在的时候开心多了。韩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小晚，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吃醋？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夫人，您说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你喜欢墨川。韩夫人很肯定地说，从小就喜欢。我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韩夫人说得对。我确实喜欢韩墨川，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喜欢他专注写字时的侧脸。喜欢他偶尔对我笑的样子。

甚至喜欢他发脾气时那种孩子气的模样。可这种喜欢，我从来没有说出口过。因为我知道，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是高高在上的韩家少爷，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

夫人，您想多了。我努力保持镇定，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韩夫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小晚，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会拦你。

但是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再想想。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韩夫人的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我真的喜欢韩墨川吗？如果喜欢，

为什么看到他对林小雨好，我会这么难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想到要离开他，

我会这么不舍？窗外传来轻柔的戏曲声，是林小雨在练习新学的曲子。隔着一道墙，

我仿佛能听到韩墨川专注聆听的呼吸声。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确实喜欢韩墨川。可这种喜欢，注定不会有结果。他的世界里，现在有了林小雨。而我，

应该学会放手了。第四章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去书房准备笔墨纸砚。韩墨川还没有起床，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我一个人默默地研磨，听着墨汁和砚台摩擦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听了十年，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熟练，仿佛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苏晚？我回头，发现韩墨川站在门口，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少爷，您醒了。

我连忙站起来，墨已经磨好了，您可以开始练字了。韩墨川走到桌前，却没有立刻拿笔。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他突然问道。我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黑眼圈很重。

他淡淡地说，影响心情。我摸了摸眼下，确实有些肿胀。没关系，不影响工作。

韩墨川拿起笔，蘸了蘸墨，却迟迟没有下笔。苏晚，你觉得林小雨这个人怎么样？

他突然问道。我的心猛地一沉。林小姐很好啊。我努力保持平静，活泼开朗，

又有才华。嗯。韩墨川点点头，她确实很特别。他开始写字，

写的是一首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着这几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韩墨川是在暗示什么吗？还是我想多了？正想着，林小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韩墨川，

我来看你啦！韩墨川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糟了。

他皱眉看着被毁掉的字，又要重新写。我正要收拾桌子，韩墨川却摆摆手：算了，

今天不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因为写坏一张字就放弃整天的练习。以前的韩墨川，

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完美的。林小雨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的字，眼睛亮了：哇，

你写的是《关雎》啊！我最喜欢这首诗了。韩墨川看着她，

眼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你喜欢《诗经》？当然啦！林小雨兴奋地说，

尤其是这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特别有意境。你能不能为我写一幅完整的？

韩墨川居然点了点头：可以。他重新铺开宣纸，认真地写起了《关雎》全文。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酸涩得厉害。这么多年来，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韩墨川为我写什么。甚至连他随手扔掉的废纸，我都会偷偷收藏起来。

可林小雨只是随口一说，他就愿意为她写一幅完整的作品。写好了。韩墨川放下笔，

看着自己的作品，还可以。林小雨激动得跳了起来：太棒了！

我要装裱起来挂在房间里。装裱？韩墨川皱眉，这只是随便写的，不值得装裱。

在我眼里就值得。林小雨认真地说，这是你为我写的第一幅字，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韩墨川的脸微微红了。我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少爷，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我轻声说道。韩墨川点点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走出书房，在走廊里遇到了韩夫人。小晚，墨川和小雨在一起？她问道。

我点头：少爷在为林小姐写字。韩夫人笑了：看来墨川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

他从来没有为别人写过字。我的心又沉了一分。夫人，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我想辞职。我鼓起勇气说道，您上次说如果我想走，不会拦我。

韩夫人愣了愣：你确定要走？我点头：确定。韩夫人沉默了一会，

然后说：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的工作，或者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资助你。

谢谢夫人的好意。我摇头，我想靠自己。那好吧。韩夫人叹了口气，

不过在你正式离职之前，要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墨川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我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知道，韩墨川现在有林小雨陪着，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去留。

说不定他还会觉得轻松一些，因为不用再忍受我这个碍眼的丫鬟了。当天晚上，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十年的时间，我竟然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物品。几件换洗的衣服，

一些书，还有一个装满韩墨川废字纸的盒子。我拿起盒子，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桶。既然要走，就应该走得彻底一些。

不要再留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第五章第二天，我找到韩墨川，准备跟他说辞职的事。

他正在书房里练字，林小雨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个画面很温馨，我有些不忍心打扰。

少爷。我轻声叫了一声。韩墨川头也不抬：有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说。

我深吸一口气：我想辞职。韩墨川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留下一个黑点。他抬起头，

冷冷地看着我：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鼓起勇气说道。

韩墨川的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情绪，但很快就消失了。随你便。他淡淡地说，

什么时候走？一个星期后。好。他重新低下头，那就一个星期后。

记得把手头的工作交接清楚。就这样？我以为他至少会问问原因，或者挽留一下。

可他的反应如此平淡，仿佛我的离开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我知道了。

我努力保持镇定，那我先出去了。走出书房，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十年的陪伴，在他眼里竟然这么不值一提。林小雨追了出来：苏晚，你等等。

我连忙擦掉眼泪：林小姐，有什么事吗？你真的要走？她关心地问道。

我点头：是的。为什么？是因为我吗？林小雨的眼中有些愧疚，如果是因为我，

我可以不来了。不是因为你。我摇头，是我自己的选择。林小雨看着我，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着手交接工作。

韩墨川的生活习惯，他喜欢的笔墨纸砚的品牌，他的作息时间...这些琐碎的细节，

我一一记录下来，准备交给接替我的人。韩夫人为我找了一个新的女佣，

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起来很可靠。阿姨，少爷有些强迫症，您要有耐心。

我耐心地向她介绍，墨汁要研磨到这种程度，笔要按照这个顺序摆放...

阿姨认真地记着：小晚，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少爷的。我点点头，

心里却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从明天开始，就不再是我来照顾韩墨川了。他的一切，

都与我无关了。最后一天的傍晚，我去书房做最后一次清理。韩墨川不在，

桌上还放着他今天练习的字。写的是李白的《静夜思》。我看着那句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心里突然很难过。他是在思念什么吗？还是我想多了？你在看什么？

韩墨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连忙转身：少爷，我在收拾桌子。他走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