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湿气与腐朽的味道,风声低鸣,仿佛在诉说一段无人知晓的哀歌。
萧照野凝视着那小堆白骨,内心明镜般清晰——这是兰时。
她的猫骨腕间仍系着他亲手结下的平安绳,红绳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一步步走近,雨水浸透衣衫,冰冷贴着皮肤,却不及心头的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骨拥入怀中,触感虚幻,仿佛一切只是梦境。
“兰时……兰时……是你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颤抖,试探着呼唤,却无人应答。
他缓缓摇头,喃喃自语:“兰时,你不是说要逃出南城,过逍遥日子吗……”话语渐弱,化作无声的叹息。
他的心如被无形之手攥紧,疼痛难抑。
记忆中,那只小狸花猫不久前还蜷在他怀里,柔软的头一次次蹭过他的下巴;几天前,她化作人形,眉眼清丽,笑意温软。
如今,一切如泡沫般破碎。
远处,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萧暮山的身影出现,身后跟着一个术士。
萧照野瞥见术士手中握着一张符箓,散发出阴森的气息——那是封锁生灵轮回的禁咒。
“照野,玩够了没有?
跟为父回府!”
萧暮山冷声喝道,目光扫过他狼狈的模样,“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萧照野霍然起身,怒视道:“你要做什么?”
“赶紧回府!
那妖猫祸乱上城,残害百姓,理应受罚!”
萧暮山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从未伤过一人!
为何要赶尽杀绝,剥夺她的超生?”
萧照野反驳,声音中透着绝望。
萧暮山冷笑,缓步靠近,低声道:“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原本只打算杀了她了事,可她竟是未成形的妖王。
剥皮抽筋,提肉炖汤,那些高阶猫妖饮下后功力大增。”
他的话如刀,刺入萧照野心底。
萧照野凝视眼前陌生的父亲,喃喃道:“我真脏……作为你的儿子,我竟如此肮脏……”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萧暮山:“是啊,她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你呢,若不是你接近她,为父怎会注意到这只隐藏了修为的妖王?”
萧暮山转身对术士下令:“动手。”
“不要!!”
萧照野嘶吼着扑向前,挡在白骨之前。
那符箓如暗箭般砸下,正中他的胸口。
他首首倒地,气息渐弱。
森林中骤然升起白雾,浓重得压迫人心,令人窒息。
萧暮山惊呼:“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术士颤声道:“萧丞相……那符击中死物不入轮回,若击中活物……必死无疑。”
萧暮山怒不可遏,一剑刺穿术士,随即踉跄离去。
雾气深处,一道半透明的狸花猫幻影浮现,守在萧照野身旁。
她的身影轻柔地舔过他的脸庞,蹭着他的下巴,最终趴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西周寂静,只有雨声与雾气交织,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兰时是一只灵动的狸花猫妖,成年的第一天,她误入繁华却糜烂的上城青楼。
满堂宾客纵情声色,唯有角落里那个清俊落拓的公子独自饮酒——萧照野。
南国最大奸臣萧丞相的独子,因厌恶父亲的权术倾轧离家出走,试图以科举入仕,却屡遭打压。
此刻,他被迫陪那群纨绔应酬,眉宇间尽是厌烦与孤寂。
兰时跃上他的膝头,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掌心,琥珀般的猫眼倒映着他微怔的神色。
那一刻,萧照野冰封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此后,他频频踏入青楼,却不点任何姑娘,只等一只小狸花猫跳进怀里,听他低诉抱负与不甘。
然而,萧暮山很快察觉儿子的异常。
当他查出那只猫竟是妖物,便暗中放出权贵豢养的高阶猫妖作乱上城,一时间猫妖人人喊打。
兰时被迫逃离,临别前,她第一次在萧照野面前化为人形,少女眸光潋滟,却含泪轻笑:“我要走啦……萧照野,你一定能成为比所有人都好的官。”
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缕消散的妖气。
逃走前夕,兰时目睹一名同伴被擒,急切赶去救援,却未料那是高阶猫妖精心设下的伪装术。
阴谋的目的昭然若揭——将她诱入封锁法术的阵法。
身为未完全成型的妖王,她虽未臻完美,却非轻易殒命之辈。
兰时拼尽半生修为,强行脱魂而出,魂魄飘渺中逃离险境。
事后,她辗转寻回自身尸骨,却在荒凉雨夜,远远望见萧照野跪在一堆白骨前,泪水涟涟,悲痛欲绝。
他竟甘愿为她挡下那致命的符咒,誓死护住她的残躯。
那一刻,兰时的心如被撕裂,她凝视着这一幕,魂魄渐渐消散于风中。
白雾升起,兰时与萧照野同寂于此。
白雾散去,兰时与萧照野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