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秀
门内是青砖铺就的甬道，两侧的宫墙高得望不见顶，墙头上的琉璃瓦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听禾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脚步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嘈杂声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听禾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走在秀女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苏绣衣衫的女子。
那明黄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绣着的精美花纹，一看便是出自顶尖绣娘之手，每一针每一线都尽显奢华。
女子貌若桃花，双眸灵动有神，脸上的娇俏神情，即便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也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出来。
该女子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着绿色衣服的女子。
这女子的打扮虽不像明黄色女子那般精致奢华，头上的珠翠首饰也少了些，但胜在举止大方得体，脸上始终带着端庄有度的神情。
青萝见状，赶忙推了推听禾，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瞧见没，为首的可是孙淑妃的庶妹孙锦鸢。
孙淑妃如今在后宫圣宠正浓。
有孙淑妃在背后撑腰，她进宫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也怪不得她只是个庶女，却能排在首位 ，这背后的门道可多着呢。”
青萝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眼中有羡慕，有不甘，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不满。
青萝似乎对皇宫里的这些事情十分了解，可听禾还是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怨怼。
青萝见听禾没反应，撇了撇嘴，又接着说：“孙锦鸢后面的，是首富之女梁皎皎。
首富富可敌国，梁皎皎进宫，既能巩固首富与皇室的关系，又能在财力上给朝廷帮衬，她进宫也是迟早的事儿。”
听禾攥了攥袖口，压低声音道："青萝，慎言。
这些贵人的事，不是你我能置喙的。
"青萝嗤笑一声，用帕子掸了掸衣角，也没说什么，眼里也只是闪着异样的光。
与此同时，凤栖宫内静悄悄的，只闻得见香炉里沉水香幽幽燃烧的轻响。
皇后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楠木榻上，身上只着了件月白色绣暗纹的常服，发髻也梳得简单，头上的凤冠虽样式古朴，却也缀着几颗莹润的东珠，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透着沉稳的光泽。
长御画屏轻手轻脚地走近，福了福身，低头垂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面容算不上时下追捧的娇艳，却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清贵。
眉峰微微上扬，却在尾端轻轻压下，带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沉静，不似寻常女子的柔婉，倒添了几分疏离的气度。
画屏声音带着几分劝意：“娘娘，今日选秀殿选，各府秀女齐聚，按例您该去露个面的。”
“一来是正后宫规矩，二来也能让那些新人瞧瞧您的威仪，省得日后有人不懂规矩。”
皇后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落在画屏身上时，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必了。”
画屏还想再劝，刚要开口，便被皇后抬手止住。
“有孙淑妃在，足够了。”
皇后重新闭上眼，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她爱出这个风头，便让她去。
本宫这里，清净就好。”
话落，画屏见劝说无效，也只能恭敬的退出。
殿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只有沉水香依旧在无声地缭绕。
过了许久，皇后才有一声轻叹。
“终究是我欠她的。”
储秀宫前的空地上，数十位秀女排着整齐的队伍，个个敛声屏气，垂着眼帘立在那里。
秀女们身着各式华服，头上珠翠环绕，却无人敢轻易抬头张望，连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都压得极轻，只余下檐角铜铃偶尔被风拂过的轻响，衬得这庭院愈发肃穆。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淑妃娘娘驾到——”。
轿子在殿前停稳，贴身宫女连忙上前掀开轿帘。
孙淑妃扶着宫女的手款步走下，一身正红色宫装如烈火般灼目，裙摆上金线绣就的缠枝牡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每走一步，都似有无数芳华在她周身绽放。
众秀女连忙屈膝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孙淑妃生得极美，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顾盼间流转着夺人心魄的风情，唇瓣不点而朱，笑靥绽开时，便如那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
“免礼吧。”
孙淑妃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目光扫过众秀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
队伍最前方的孙锦鸢垂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了翘，藏不住眼底的得意。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众人余光瞥见，孙淑妃身后还跟着一位妃嫔。
那是谢嫔，她穿着一身藕荷色常服，样式简单素雅，头上也只簪了两支碧玉簪。
比起孙淑妃的夺目，她显得格外低调。
谢嫔原是先帝时伺候当今圣上的太子侍读宫女，一路从最低微的位置走到嫔位，虽无孙淑妃那般盛宠，却也是在潜邸便侍奉左右的老人。
谢嫔垂着眼，安静地跟在孙淑妃身侧，举止温顺恭谨，只是那低垂的眼眸里，藏着几分旁人看不懂的沉静。
孙淑妃和谢嫔入座后不久，殿外忽然传来太监更显急促的唱喏：“陛下驾到——”众人皆是一惊，连忙俯身行礼，连孙淑妃也收敛了几分张扬，垂首侍立一旁。
少年天子一身玄色常服，龙纹暗绣其间，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约莫二十出头岁的年纪，面容俊朗得惊人，剑眉斜飞入鬓，眼眸亮如寒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俊锐利，却又因久居上位，眉宇间己染上几分沉稳威仪。
皇帝步子迈得不大，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孙淑妃身上，语气瞬间柔和下来：“爱妃怎么站在这儿？
日头正烈，仔细晒着。”
皇帝说着，便自然地抬手替她拢了拢鬓边微乱的发丝，满眼关切。
孙淑妃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娇软：“谢陛下关心，臣妾想着来看望各位妹妹，也不算热。”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这才扫了眼满院的秀女，随口问道：“皇后怎么没来？”
孙淑妃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异色，随即委屈地扁了扁嘴，语气带着几分娇蛮：“陛下还不知道吗？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一早便遣人来说不能来了呢。”
孙淑妃说得轻描淡写，却偏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皇帝眉头微蹙，似是信了，只淡淡道：“既如此，便让她好生休养着吧。”
皇帝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又落回孙淑妃身上，先前那点波澜很快便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