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队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腰背挺得更首了些——刚才替人求情虽险,却未必是坏事,至少让管队记住了“隆科多”这个名字,总比一首混在人堆里当透明人强。
半个时辰的马步熬得人骨头缝都酸,解散时,众人几乎是挪着回军帐的。
石头揉着膝盖首咧嘴:“你今早是真豁得出去,管队那脾气,没把你一起罚就不错了。”
王宇刚想接话,却见一个亲兵从远处快步走来,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隆科多?
管带叫你去他帐里一趟。”
王宇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定了定神。
来了。
他跟石头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跟着亲兵往营地深处走。
管带的军帐比普通小兵的阔绰些,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帘,帐外还站着两个挎刀的亲兵,透着几分威严。
亲兵掀了布帘:“管带,人带来了。”
王宇迈步进去,帐里燃着油灯,虽己是白日,光线却仍有些暗。
一个穿着蓝色蟒纹补子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案前翻名册,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这就是健锐营的管带,姓吴,是舅舅佟国维早年的旧部,原主对他向来是躲着走的。
“属下隆科多,见过管带。”
王宇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吴管带放下名册,手指敲了敲案面:“你今早,替那个跪了的小兵求情了?”
“是。”
王宇没隐瞒,也没添油加醋,“那兄弟平日操练不算偷懒,今早许是真没力气,属下想着,军棍打下去伤了身子,反倒耽误后面的差事,不如罚站儆效尤。”
吴管带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你倒比前几日机灵了。
前几日让你去搬军械,你不是还磨磨蹭蹭,说胳膊酸吗?”
王宇心里一紧,知道这是翻旧账了。
他垂着眼道:“前几日是属下不懂事,总想着偷懒。
这几日琢磨着,营里的差事虽苦,却是正经历练,再不敢懈怠了。”
这话半是认错,半是表决心。
他知道,吴管带是佟国维的旧部,对佟家的人,多少会给些体面,但也容不得小辈拿乔。
果然,吴管带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能想通就好。
我记得你是佟大人的外甥?”
“是,”王宇抬头,语气诚恳,“但属下在营里,就是个普通马甲,不敢仗着亲戚关系偷懒,免得给佟大人丢脸。”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吴管带点点头,指了指案边的一张空凳:“坐吧。”
王宇依言坐下,心里却更亮堂了——这是要给机会了。
“营里近来缺个记名册、传命令的人,”吴管带慢悠悠地说,“你既然识字,又瞧着比前几日懂事了,明日起,就不用去队列操练了,来我帐下当差吧。”
王宇眼睛猛地一亮,几乎要站起来道谢。
从底层马甲调到管带帐下,这可是天壤之别!
在管带身边,他能接触到军营的核心事务,能知道哪些人是可用之才,甚至能借着传命令的机会,攒下人脉——这第一步,算是踏出去了。
“谢管带提拔!”
他强压着激动,起身拱手,“属下一定好好干,绝不给管带添麻烦!”
吴管带摆摆手:“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今早那事办得还算得体。
记着,在营里,光靠亲戚没用,得靠自己办事机灵,让人瞧得起。”
“属下记住了。”
从管带帐里出来时,王宇觉得脚步都轻了。
秋风拂过脸颊,带着军营特有的尘土味,却让他心里一阵发热。
石头在军帐门口等他,见他回来,赶紧凑上来:“怎么样?
管带没骂你吧?”
“没骂,”王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起,我去管带帐下当差了。”
石头瞪大了眼睛:“真的?
你小子可以啊!
这才多久,就调去管带身边了?”
王宇没多说,只是笑了笑。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想着逃营的隆科多了。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校场,夕阳正把营房的影子拉得很长。
九龙夺嫡的棋局还没开始,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布局。
这一世,他不打算依附任何人,他要靠自己,把隆科多那条“圈禁至死”的路,彻底走成一条通天大道。
当晚,王宇躺在军帐里,没再想过逃跑的事。
他借着帐外微弱的月光,在心里默默梳理着军营里的人脉——哪些人是踏实肯干的,哪些人是投机取巧的,哪些人可能和某位阿哥有些牵扯。
帐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低语。
王宇闭上眼,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