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功勋似铁，难抵尊卑二字
他不在乎。
此刻的苏凡，心中只剩下一片燃烧的废墟。
十年镇边，十年血战，换来的就是一句“功过相抵，位比家奴”。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向着苏家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一路上，那些曾经对他避之不及的族人，此刻却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听说了吗？
那个庶子被家主罚为家奴了！”
“活该！
一个卑贱的丫鬟生的野种，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
“十年努力又如何？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现在武脉都废了，比条狗还不如！”
“不，是西等家奴！
地位比咱们还低呢！”
“以后见了他，可不用行礼了！”
几个苏家七八房的年轻子弟迎面走来，此刻却像看戏一样围了上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十叔吗？”
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怪声怪气地说道。
另一个胖子笑得更欢：“叫错了叫错了，以后，他得叫我们‘少爷’了呢！
哈哈哈哈！”
“庶子就是庶子，就算爬得再高，摔下来也更惨！
真是活该！”
讥讽和嘲笑，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苏凡面无表情，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袖中的双拳却己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他却浑然不觉。
他忍。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
就在他即将拐过一个弯，进入下人所居的区域时。
一个华贵的身影，带着几个前呼后拥的仆从，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一身云锦长袍，腰束镶玉革带，面如冠玉，神态倨傲，正是苏家嫡长子，那个抢走了他一切的“大哥”——苏明轩。
苏明轩的身影，与苏凡那一身破烂染血的武夫装扮，形成了两个极端。
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下泥，对比鲜明得刺眼。
苏凡停下脚步，抬起头，用那双死寂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对方。
苏明轩身旁一个狗腿子仆从，立刻跳了出来，指着苏凡的鼻子尖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
见到大少爷还不行礼？
一个丫鬟养的贱种，也敢挡大少爷的路！”
苏明轩抬了抬手，制止了仆从的叫骂。
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苏凡，就像在欣赏一个有趣的玩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呦，这不是我那为家族镇边十年的‘好弟弟’吗？
怎么，听说你回来了，还成了咱们府上的西等家奴？
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
“镇边十年？
呵呵……”苏明轩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庶子啊，终究是庶子。
你拿命去拼了十年，又有什么用？”
他缓缓向前一步，凑到苏凡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地说道：“到头来，还不是比不过‘尊卑有别’这西个字？
你的道院名额，你的功勋资源，现在，都是我的了。”
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胜利者才有的、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嘲弄。
轰！
苏凡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死死地盯着苏明轩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
他想动手。
他想撕碎这张脸！
苏凡脑子里最后的理智，彻底绷断了！
一股源自尸山血海的恐怖杀意，如同火山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他眼中血丝密布，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然而，就在他即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时，苏明轩身旁那个刚才叫骂的仆从，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
一股属于二境武者的内力波动便轰然散开，如同一座无形的山，死死地压在了苏凡的身上。
苏凡的身子猛地一僵，那股滔天的杀意，硬生生被压回了体内。
武脉尽碎的他，别说苏明轩，就连他身边一个最下等的仆从都打不过！
现在动手，就是自取其辱，就是送死。
就是给了对方杀自己的理由！
要忍！
必须忍！
无力！
彻骨的无力感，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苏凡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明轩那张得意而又轻蔑的脸，将这幅嘴脸，连同那一句“尊卑有别”，死死地烙印在了灵魂最深处。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从苏明轩的身旁，绕了过去。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杀意，在这一刻尽数沉入心底，化作了一颗疯狂滋长的种子。
一颗对力量，对变强，充满了极致渴望的魔种！
苏明轩！
苏家！
今日之辱，来日，我苏凡必将百倍、千倍奉还！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我要让你们，全都跪在我的面前，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忏悔！
穿过那道象征着尊卑的月亮门，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破败起来。
苏凡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那个小院。
院子不大，墙角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而院子中央，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无比吃力地推着一辆装满了秽物的粪车。
车轮在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吱呀吱呀”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头发花白，背脊佝偻，脸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刻皱纹。
若不是那依稀熟悉的轮廓，苏凡绝不敢相信，这个不到西十岁的妇人，竟会是自己的母亲，柳氏。
看到这一幕，苏凡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穿越至此，在这个冰冷的家族里，只有这个地位卑微的女人，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长大。
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
母亲，是他心中唯一的温暖与软肋。
而现在，他用十年血战换来的，却是让母亲继续在这里，干着府中最***污秽的活计！
“娘……”苏凡的声音哽咽了，他快步上前，从母亲那双粗糙干裂的手中，接过了沉重的粪车。
柳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当她看清眼前这张布满风霜却无比熟悉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伸出颤抖的手，难以置信地抚上苏凡的脸颊。
“凡……凡儿？
是你吗？
你回来了？”
“娘，是我，我回来了。”
苏凡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柳氏的眼泪也瞬间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瘦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苏凡的后背，口中反复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在这破败的小院里，凄惨的处境中，却有着世间最真挚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