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污痕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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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狂怒的巨兽撕扯着城市,霓虹在积水潭中扭曲成癫狂的色块。

陈迟撞开星辉大厦沉重的旋转门,廉价西装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裹在身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手腕内侧皮下,那枚微型芯片散发着稳定而卑微的浅蓝色幽光——D。

这抹黯淡的蓝,如同烙进皮肉的耻辱印记,在这座以芯片光芒划分阶层的钢铁丛林里,宣告着他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身份。

“叮。”

电梯门滑开。

光洁如镜的轿厢壁,残忍映照出他的狼狈:湿透的黑发紧贴苍白的额头,廉价皮鞋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两滩污渍,手中攥着的便利店纸杯边缘破损,残余的冰冷咖啡正从裂缝渗出。

轿厢内,两个男人如同刚从金融杂志封面走下来,剪裁完美的深灰西装裹着优越的身躯,腕间A级芯片的绿光幽冷如毒蛇之瞳。

瘦高男人鼻翼微翕,目光像冰针刮过陈迟腕上的蓝光,指尖优雅地掸了掸袖口:“啧,空气净化系统该升级了,一股…下水道返潮的霉味。”

圆脸男人嗤笑,锃亮的皮鞋尖刻意避开陈迟裤脚的泥点。

“人力资源部现在这么不挑食?”

他抬手,腕间镶嵌微型钻石的表盘在绿光下闪烁,“十点整,‘屠宰场’准时开门,第一批待宰的羔羊…呵。”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D级的耗材,早该清理了,效率黑洞,思维僵化。”

每一个字都带着A级特有的傲慢与残忍,如同钝刀切割陈迟仅存的自尊。

陈迟指节捏得发白。

手中纸杯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死死盯着杯壁上那圈深褐色的咖啡渍,污迹边缘在潮湿的纸壁上缓慢晕染,像一个混沌的漩涡。

一种近乎病态的本能攫住了他。

那只没拿杯子的手,僵硬地探进湿透的西装内袋,摸出一支磨损得露出暗黄铜芯的炭笔。

笔尖落下,触碰到冰凉湿润的纸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没有构思,他只是机械地、一遍遍描摹着咖啡渍边缘一条极其微小的、自然形成的褶皱。

炭笔灰黑的粉末融入深褐的污迹,那微不足道的褶皱在反复描摹下扭曲、变形,延伸出尖锐的、神经质的分叉,如同某种病变的神经末梢。

这是他拖延症发作时的唯一慰藉,也是他面对冰冷羞辱时脆弱的精神盾牌——在无序的污迹上涂抹,仿佛能将外面那个等级森严、充满恶意的世界暂时隔绝。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陈迟猛地惊醒,像做贼般将纸杯和炭笔胡乱塞回口袋。

劣质纸杯“嘎吱”一声,裂缝瞬间扩大,最后几滴冰冷苦涩的咖啡彻底浸湿了他的指尖。

他低着头,紧跟着那两个移动标尺般的A级走出电梯。

他们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从容的“哒哒”声,与他脚下廉价橡胶鞋底粘腻拖沓的“啪嗒”声,形成刺耳而残酷的二重奏。

开放式办公区灯火通明,弥漫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混杂着过量***和打印机臭氧的味道。

窗外,暴雨如失控的鼓点疯狂捶打玻璃幕墙。

陈迟几乎是跑着冲向自己那个位于最偏僻角落、紧挨冰冷承重柱的工位。

目光扫过腕表。

9:58。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退去。

迟到了!

那个决定他命运的裁员会议,就在两分钟后开始!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扑到工位上,手忙脚乱地在散乱的设计草稿、画册和薯片包装袋里疯狂翻找那个该死的黑色会议文件夹。

纸张哗啦啦作响。

旁边工位的实习生小李怯生生探过头:“陈哥?

你还好吧?

会议好像…要开始了……文件夹!

我昨天明明放这里的!”

陈迟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颤抖,手指因慌乱不听使唤。

他粗暴地拨开几张画着潦草咖啡渍草图的设计稿——昨夜拖延症的“杰作”,此刻像无情的嘲讽。

10:00。

整点报时的柔和电子音,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轰然落下,砸进陈迟耳膜。

完了。

他身体瞬间僵首,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

他猛地抬头,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绝望,看向通往顶层的方向。

三十米外,那扇厚重的防爆玻璃门,正带着无可挽回的冷酷,缓缓合拢。

门缝里最后泄出的刺眼灯光和人影轮廓,瞬间消失。

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在死寂的办公区里如同惊雷。

门内门外,成了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陈迟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离冰冷的金属门框不足十公分。

完了。

彻底完了。

一股混杂灭顶绝望、灼热羞耻和强烈自我厌恶的洪流冲上头顶。

他能清晰感觉到数道目光聚焦而来——前台玛丽涂着玫红指甲油的手掩着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八卦光芒;财务组的王涛推了推金丝眼镜,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着一丝看戏般的幸灾乐祸。

那些目光如同淬毒的细针,狠狠扎在他的背上。

不能留在这里!

一秒钟都不能!

卫生间惨绿色的指示牌在不远处闪烁。

陈迟身体在巨大耻辱和恐慌驱动下,比大脑更快反应。

他猛地转身,低着头,像一只被围追堵截的兔子,朝着那片惨绿的光晕,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男卫生间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消毒水与劣质柠檬香精的怪诞气息。

惨白的LED灯将冰冷的瓷砖照得一片死寂。

陈迟冲进最里面的隔间,“砰”地关上门反锁。

狭小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恶意。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疯狂擂动,撞击声在狭小空间里如同闷雷。

怎么办?

裁员名单…他的名字肯定在第一个…微薄的薪水…高昂的房租…母亲的透析费…这些念头像失控的疯马在他濒临崩溃的脑子里践踏冲撞。

他烦躁地用指甲狠狠抓挠湿漉漉的头发。

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隔间挡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上。

缝隙那边,有光。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隔壁透过来。

还有…一双鞋。

锃亮得能映出惨白灯光的黑色手工定制皮鞋,鞋尖稳稳朝着他这边。

一尘不染,如同从未沾过凡尘。

这鞋…价值不菲。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就在这时,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冰冷金属质感和不容置疑权威的男声,穿透隔板,清晰钻进陈迟的耳朵。

是创意总监周正!

“名单最终确认。

陈迟,D级,设计二组那个,第一个出局。”

声音毫无起伏,冰冷如宣读报废通知,“效率黑洞,拖延成性,客户投诉能把他活埋三次。

团队的恶性肿瘤。

按最高效流程处理,下午三点,HR会‘清理’掉他。”

“清理”两字,咬得格外清晰冷酷。

“清理掉”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带倒刺的匕首,狠狠捅进陈迟心脏旋转搅动。

血液瞬间凝固又轰然倒流,冲得他眼前发黑,耳膜里充斥撕裂般的蜂鸣。

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弥漫口腔,压住濒死的呜咽。

绝望的冰冷感淹没了他,冻得西肢麻木。

紧接着,另一个更年轻、带着谄媚的声音响起,是助理张超:“明白,周总。

名单下午三点前执行到位。

对了,‘方舟’项目那边…最终人选…?”

“嗯。”

周正的声线罕见地透出一丝掌控感和…近乎狂热的兴奋?

“人选我有考量。

但记住,张超,”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和毛骨悚然的威胁,“‘方舟’需要的不是普通员工,是‘活体密钥’。

必须绝对保密,绝对服从。

对方的要求…远超常规。

目前,项目一切信息,止于你我。”

他刻意停顿,让无形的压迫感弥漫,“走漏半点风声…清楚‘净化协议’的后果。”

SSS级!

活体密钥!

方舟!

净化协议!

这几个爆炸性的、带着非人色彩的词汇,在陈迟冰封的意识里疯狂炸响。

SSS级!

云端之上的神祇领域!

而“方舟”…竟需要“活体密钥”?

“净化协议”又是什么?

一股比得知被裁员更甚百倍的、首达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

一个荒诞恐怖的念头浮现:被当作垃圾清理掉,或许还不是最黑暗的结局?

隔壁传来抽水马桶震耳欲聋的轰鸣,淹没了张超可能的回应。

门栓“咔哒”轻响。

沉稳冷酷的脚步声远去。

外面恢复死寂,只剩水龙头单调固执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冰冷的锤子,敲打在陈迟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

他不能在这里腐烂!

陈迟猛地深吸一口刺肺的消毒水空气,像一具生锈的傀儡,僵硬地推开隔间门。

他甚至不敢看镜中自己失魂落魄的脸,死死低着头,快步冲出卫生间,奔向自己那仿佛己被遗忘的工位。

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他跌跌撞撞扑进那张廉价转椅,“嘎吱”一声。

他瘫软在椅子里,大口喘息,汗水混着雨水滑落。

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想擦。

就在他抬手,目光扫过桌面的瞬间——他的动作、呼吸、濒临崩溃的思绪,彻底凝固了。

在那堆满散乱纸张的杂乱桌面上,一个冰冷、坚硬、绝对不属于这里的物体,正静静躺在那里。

一个异常精致的银色文件袋。

材质似某种冰冷的金属合金,流转着内敛而危险的寒芒。

文件袋一角,一个微小的徽记清晰可见——线条凌厉、姿态睥睨的鹰。

鹰眼位置,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的、仿佛凝固的暗红色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如同干涸血迹般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谁?

周正?

张超?

陈迟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强烈恐惧与病态好奇的寒意瞬间蔓延全身。

他死死盯着那文件袋,盯着那滴血的鹰徽,如同盯着一条盘踞的毒蛇。

卫生间里周正冰冷的话语——“活体密钥”、“方舟”、“净化协议”——如同诅咒回响。

这个诡异出现的文件袋,与那些恐怖词汇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冰冷僵硬,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轻轻碰触那冰冷的银色袋面。

就在接触的瞬间——“嗡!”

文件袋表面,那滴血的鹰形徽记,其暗红色的鹰眼位置,极其微弱地、如同沉睡恶魔惊醒般,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血色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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