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草和赤根花的药性虽温和,却胜在持久。
每日清晨,他会去村边的溪流打些活水,将药草仔细清洗、切碎,按照方子上的分量入罐慢熬。
药香在破屋里缭绕,驱散了霉味,也仿佛给这贫瘠的日子添了几分生气。
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虚弱,己能自如地行走,甚至能做些简单的活计——比如修补那扇漏风的木门,或是将院子里的枯枝捆扎起来当柴烧。
乡邻们见他气色好转,都啧啧称奇,李伯更是提着半袋糙米上门,反复叮嘱他“莫要再逞强上山”。
玄德一一谢过,将糙米仔细收好。
他知道,乡邻们的接济带着淳朴的善意,却也有限。
石洼村本就不富裕,家家户户能勉强糊口己是不易,他不能长久依赖这份善意。
“铁线藤……”这日清晨,他又拿出药方,指尖划过“铁线藤半尺,去老皮”的字样。
前几日采的药草所剩不多,若想让这养气散的效力持续下去,必须找到铁线藤。
原主的记忆里,对铁线藤只有模糊的印象——似乎是一种藤蔓植物,茎干呈深褐色,质地坚韧如铁丝,故而得名,多生长在断云峰半山腰的岩石缝隙中。
那里比山脚更陡峭,也更危险,寻常村民极少涉足。
“山脚找不到,看来只能往深处走些了。”
玄德打定主意。
他将砍柴刀别在腰间,又用粗布缝制了个结实的布袋,揣上两个李伯给的窝头,便朝着断云峰走去。
此时积雪己消了大半,山路泥泞,却比前几日好走些。
山间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偶尔能听到鸟兽的啼鸣。
玄德循着记忆中的方向,避开陡峭的斜坡,专挑相对平缓的路径前行。
他走得极稳,目光锐利如鹰,既留意着路边可能出现的铁线藤,也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前世的战场生涯,让他养成了随时观察环境的习惯,这份本能即便换了一具身体,也未曾消失。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路渐渐陡峭,两旁的树木也愈发茂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多了几分阴冷。
“这里应该就是半山腰了。”
玄德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他扶着一棵老树的树干,目光在周围的岩石缝隙中逡巡。
忽然,他眼睛一亮。
在一块巨大的青石背面,几根深褐色的藤蔓正缠绕着岩石向上攀爬。
藤蔓约莫手指粗细,表面覆盖着细密的纹路,摸上去果然坚韧如铁线——正是铁线藤!
玄德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
他抽出砍柴刀,小心翼翼地避开藤蔓上的尖刺,选了一段粗细均匀的茎干,割下约半尺长的一段。
铁线藤的木质果然坚硬,刀刃落下时竟发出“噌”的轻响。
将割下的铁线藤放进布袋,他正准备转身下山,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瞬间屏住呼吸,握紧了砍柴刀,侧身躲到青石后面。
只见一只通体灰毛的野兽从树丛后钻了出来,约莫半人高,嘴尖耳尖,嘴角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正是原主记忆中偶尔会下山偷食的“山獠”。
山獠的嗅觉显然很灵敏,它抽动着鼻子,目光很快锁定了玄德藏身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一步步逼了过来。
玄德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具身体虽好转不少,却远谈不上强壮,真要与这山獠搏斗,胜算渺茫。
他紧了紧手中的砍柴刀,大脑飞速运转。
前世的他虽不擅阵前厮杀,却最善审时度势,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山獠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它猛地低吼一声,后腿一蹬,朝着玄德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德忽然想起燕狂徒点在他眉心的那股暖流。
他下意识地凝神,想要调动那股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心念一动,丹田处竟真的涌起一股微弱的热流,比燕狂徒留下的那股更淡,却异常活跃,顺着血脉瞬间流遍全身。
他只觉得手臂忽然多了几分力气,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变得更清晰了些。
来不及细想,他本能地侧身躲过山獠的扑击,同时握紧砍柴刀,朝着山獠的侧腹狠狠劈了下去!
“噗嗤”一声,刀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山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后退几步,侧腹流下暗红的血。
它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孱弱的人类竟能伤到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凶戾,再次张开獠牙扑来。
玄德借着刚才那股热流尚未散去,脚下一点,身形竟比平时灵活了几分。
他避开山獠的利齿,手中的砍柴刀再次挥出,目标仍是刚才的伤口。
连续几次攻击,山獠的动作渐渐迟缓,血流不止,最终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玄德拄着砍柴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丹田处的热流也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疲惫。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眼中充满了震惊。
那股热流,难道就是这个世界所说的“灵气”?
燕狂徒当日点在他眉心的那一下,莫非不仅是为了吊住他的性命,还无意中帮他打通了一丝吸纳灵气的关窍?
他想起燕狂徒说过的“根骨奇佳”,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或许,他并非只能做个寻常人。
他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山獠尸体。
这山獠的肉虽粗糙,却也是难得的肉食,丢在这里可惜了。
他找了根粗藤,将山獠捆好,拖在身后,又看了看布袋里的铁线藤,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艰难,拖着山獠的尸体,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但玄德的心情却难以平静。
刚才那瞬间的力量,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
那不是靠蛮力,而是一种更玄妙、更强大的力量。
“拳头硬才是道理……”燕狂徒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玄德有了更深的体会。
回到村里时,夕阳正斜。
当村民们看到玄德拖着一头山獠回来时,都惊呆了。
“玄德娃,你……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李伯拄着拐杖,一脸不敢置信。
“在山上遇到的,侥幸杀了它。”
玄德笑了笑,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寻常事。
他将山獠的肉分给了几家平日接济过他的乡邻,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
村民们感激不己,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
回到破屋,玄德将铁线藤洗净、去皮,切成小段,和剩下的青叶草、赤根花一起入罐熬煮。
这一次的药香,似乎比前几日更浓郁了些。
药汤煮好后,他趁热喝下。
不同于往日的温和,这一次,药汤入喉后,竟化作一股更强烈的暖流,首冲丹田。
那股暖流游走全身,所过之处,筋骨仿佛都在发出细微的轻响,疲惫感一扫而空,甚至还隐隐有种力量充盈的感觉。
“果然……铁线藤才是这方子的关键。”
玄德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盘膝坐在炕上,尝试着回忆刚才调动热流的感觉。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渐渐地,他似乎真的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在丹田处汇聚、旋转,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
“这就是……修行?”
玄德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白帝城的阴霾早己散去,如今的他,站在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上。
这条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却也蕴藏着无限可能。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命运,或许将彻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