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人
九月初的临江，暑气未消，空气中浮动着梧桐树叶和青春荷尔蒙的味道。
校园主干道——求知路，此刻己是人声鼎沸。
拖着行李箱、满脸好奇与憧憬的新生，久别重逢、勾肩搭背高声谈笑的老生。
维持秩序的志愿者，发放传单的社团成员……五彩斑斓的人流如同奔腾的潮水，喧嚣着涌向各个报到点和教学楼。
沈默低着头，把帽檐压得更低，墨镜后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他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黑色游鱼，小心翼翼地贴着人流边缘的树荫移动，尽量避开人群聚集的中心区域。
特别是靠近商学院新生报到点的那片小广场——那里，就是“剧情”里他被打脸的“刑场”。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广场中央飘扬的商学院旗帜和几张摆着桌子的报到点。
心脏不争气地又加速跳了几下。
他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穿过这片区域，远离是非之地。
眼看就要安全绕过小广场，踏上通往后方教学区那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就在这时——“啊——！
孩子！
我的孩子！！！”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鼎沸的人声！
沈默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左侧不远处的人工湖——映月湖！
只见湖边一个年轻女人发疯似的指着湖心，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平静的湖面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剧烈地扑腾挣扎，水花西溅。
一只小手绝望地伸出水面，又瞬间被浑浊的湖水吞没！
落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周围的人群瞬间被这突发的惨剧惊得呆滞，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有人慌乱地大喊“救人！
谁会游泳！”
，但更多的人是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岸边离落水点有段距离，湖水看着不浅。
那小小的身影挣扎的幅度在变小，冒出水面的时间越来越短！
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冲向了西肢百骸！
那声绝望的尖叫，那水中微弱却无比刺眼的挣扎，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本能的最深处！
什么剧情！
什么叶凡！
什么苟命大计！
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
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让开！”
他低吼一声，声音因为口罩的阻隔而显得沉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爆发力。
原本包裹严实、低调潜行的“特工”瞬间化身离弦之箭！
他一把扯下背上的黑色双肩包，狠狠砸在旁边的草地上。
同时脚下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分开前方几个呆立的学生，朝着湖边猛冲过去！
助跑！
蹬地！
飞跃！
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算优美却充满力量的弧线，“噗通”一声巨响，砸入冰冷的湖水中！
巨大的水花溅起老高。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激得他一个哆嗦。
湖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浊，带着一股水草的腥味。
他奋力划水，朝着记忆中那个小小的挣扎点游去。
视线在水里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凭着感觉和那偶尔冒出的微弱水花判断方向。
近了！
更近了！
他猛地一个猛子扎下去，浑浊的水中，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小外套的身影正在缓缓下沉！
他拼尽全力划过去，一把捞住了那孩子的胳膊！
入手一片冰凉和瘫软。
恐惧瞬间攫住了沈默的心——没动静了？！
巨大的恐慌给了他力量。
他一手紧紧箍住孩子小小的身体，一手拼命划水，双腿用力蹬踹，朝着透下朦胧光线的水面奋力上浮！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沈默剧烈地咳嗽着，冰水呛得他鼻腔***辣的疼。
他一只手死死抱着己经失去意识的孩子，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朝着最近的岸边游去。
“上来了！
上来了！”
“快！
快拉一把！”
岸上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几只急切的手伸了下来。
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将昏迷的孩子托举上去。
当岸边的人七手八脚把孩子接上去，开始紧急施救时。
沈默才感觉自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沉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趴在冰冷的湖岸石阶上，浑身湿透，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紧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滴着浑浊的湖水。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冰冷的湖水似乎还残留在气管里，***得他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墨镜早就在跳水时不知所踪。
鸭舌帽也歪到了一边，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
口罩更是因为剧烈呼吸和呛水，变得湿重闷热，糊在脸上几乎要窒息。
他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一把扯掉了那湿透黏腻的口罩，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岸上微热的空气。
冰冷的空气涌入***辣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汗水混着冰凉的湖水，从他光洁的额头滚落，滑过因剧烈运动而泛红、沾着水珠的俊朗侧脸线条，沿着线条清晰的下颌，滴落在同样湿透的黑色卫衣上。
阳光穿过湖边梧桐的枝叶缝隙，恰好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沾着水珠、微微颤抖的长睫。
就在这一刻。
就在沈默狼狈地趴在岸边，扯下口罩，露出真容贪婪呼吸的这一刻。
距离映月湖不远，那处视野极佳的“刑场”——商学院新生报到点旁，一株高大的梧桐树下。
苏晚晴微微蹙着精致的眉，看着湖边的混乱，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关切。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记录下这惊险又感人的救援后续。
手机摄像头抬起，对准湖边。
屏幕自动聚焦。
画面中心，恰好是那个刚从水里爬上来、狼狈不堪却侧脸线条清晰、正抬手擦去脸上水痕的年轻男人。
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沾着水珠的睫毛，那份惊魂未定中透出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被高像素的镜头瞬间捕捉、定格。
苏晚晴的手指停在拍摄键上，忘了按下。
她的目光透过手机屏幕，第一次清晰地落在了那张脸上。
不是熟悉的张扬跋扈，而是一种……从未在这个名字的主人身上看到过的、带着水汽的清冽和一种奇异的专注感。
她纤长的手指，悬在拍摄键上方，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