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月随着队伍穿过城门,喧嚣声瞬间将她淹没——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酒楼的幌子在风中招摇,身着各色服饰的行人摩肩接踵,连空气中都飘着糖画的甜香与酒肆的醇香。
这繁华热闹与她记忆中的咸阳截然不同。
秦都的繁华带着肃穆威严,宫墙高耸隔绝市井;而青都的热闹却充满烟火气,连守城的士兵都会对熟客点头微笑。
李曦月的目光扫过街角的布告栏,上面贴着征兵的告示与悬赏令,墨迹新旧交叠,隐约透露出边境并不太平的讯息。
楚逸尘的队伍穿行在朱雀大街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端坐马上,玄色披风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腰间的玉佩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曦月骑在马背上,落后他半个身位,能清晰地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以及路人投向他时敬畏又好奇的目光——这位三皇子在青国百姓心中,显然地位不凡。
皇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金色的门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穿过三重庭院,楚逸尘将她带到一处名为“听竹轩”的偏殿。
殿内陈设简洁,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竹画,案几上的青瓷瓶插着几支新鲜的梅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三皇子稍候,下官这就来。”
内侍的通报声未落,一个身着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己匆匆赶来。
他头戴乌纱帽,面容圆润,眼角的笑纹里都透着精明,正是负责户籍审查的王大人。
看到楚逸尘,他立刻拱手行礼,腰弯得如同虾米:“殿下亲临,下官有失远迎。”
楚逸尘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简洁地叙述了荒原遇李曦月的经过。
王大人的目光立刻落在李曦月身上,像扫描仪般上下打量,从她磨破的鞋尖到微乱的发丝,最后停留在她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上。
“李姑娘,”王大人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青国律法严明,凡来历不明者皆需登记在册。
姑娘还是如实交代籍贯身份,免得伤了和气。”
李曦月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大人明鉴,我确是流民,家乡遭灾才流落至此,哪有什么身份可言。”
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眼角微微下垂,露出恰到好处的落魄。
王大人显然不信,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动作粗鲁地搜查李曦月的周身。
李曦月强忍着不适,任由他们翻查自己的粗布麻衣,指尖却悄悄掐住掌心——她藏在发髻里的半块秦玉,绝不能被发现。
“大人,什么都没有。”
侍卫搜遍全身,只找到几枚铜板和一块干硬的窝头。
王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楚逸尘的目光带着请示:“殿下,这……”楚逸尘的目光在李曦月脸上停留片刻,她的侧脸在殿内微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明明身处劣势,却脊背挺首如松。
他忽然开口:“不必关押了,带她回我府上暂住。”
李曦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王大人也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楚逸尘锐利的目光后把话咽了回去:“是,下官遵命。”
离开皇宫时,夕阳正将宫墙染成金红色。
李曦月跟在楚逸尘身后,心中疑窦丛生。
将来历不明的女子接入皇子府邸,这绝非明智之举,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是试探,是利用,还是另有图谋?
楚逸尘的府邸位于城东的权贵区,朱漆大门上悬挂着“三皇子府”的匾额,门前的石狮子栩栩如生。
穿过雕花影壁,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长廊两侧的腊梅正含苞待放,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香气。
这府邸虽不如秦宫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
她被带到一处偏僻的西跨院,院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侍卫。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干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不染尘埃,墙角的翠竹长势正好,窗前还摆着一盆兰草,显然是有人精心照料。
“你且住在这里。”
楚逸尘站在院门口,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府中规矩不多,只需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此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李曦月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让人看不透虚实。
“三皇子就不怕引狼入室?”
她忍不住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楚逸尘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却未达眼底:“若真是狼,我倒要看看,这狼有几分本事。”
说罢,他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院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李曦月走到窗前,看着楚逸尘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抬手抚上发髻,指尖触到那半块冰凉的秦玉——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也是此刻支撑她的力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李曦月坐在床沿,开始梳理混乱的思绪。
青国看似繁华,却暗藏危机;楚逸尘看似温和,实则城府极深。
她必须尽快摸清这个世界的局势,找到立足之地,否则,别说查清重生的真相,恐怕连活下去都难。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李曦月握紧掌心的秦玉,在心中默默起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在这陌生的世界里,活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而这座看似平静的皇子府邸,或许就是她的第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