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手

窃命游戏 默离笙 2025-08-12 15:5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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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像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伦敦的夜色。

泰晤士河倒映着两岸霓虹,被砸得支离破碎,如同泼洒一河的碎钻。

一辆没有标识的黑色厢式货车碾过湿漉漉的街道,车轮卷起浑浊的水花,引擎低吼着,切开雨幕,驶向城市深处森严的阴影——新苏格兰场。

车厢内,空气凝滞、浑浊。

铁栅栏将狭窄的空间一分为二。

林默坐在冰冷的金属长凳上,手腕被高强度聚合物束缚带紧紧锁在身前,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角,水珠沿着下颌线滚落,砸在同样湿透的廉价牛仔裤上。

他微微佝偻着背,不是颓丧,更像一头暂时收起爪牙、在笼中假寐的豹子,无声地积蓄着力量。

每一次颠簸,都让束缚带更深地勒进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无声地扫过车厢内每一个细节:焊点的纹路、地板上干涸的泥渍、对面两个押送警员脸上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在计算,计算角度、力度、挣脱的时机。

这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如同呼吸。

坐在林默对面的两名警员,一个年轻,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膝盖上的霰弹枪枪管,眼神警惕而亢奋,像第一次捕猎的幼兽;另一个年长些,脸上刻着风霜和麻木,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己习以为常。

只有他按在腰间枪柄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暴露了内心并非全然的放松。

“鬼手林默…”年轻警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在引擎和雨声的间隙里显得突兀,“星穹博物馆…***是你干的?

那地方,连只苍蝇飞进去都会触发三套报警系统。”

林默没说话,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对这愚蠢问题的无言回应。

他动了动被缚的双手,袖口布料摩擦,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顺势滑落出来一小截——那是一块旧得发黑的黄铜怀表。

表壳布满划痕,边缘甚至有些微变形,昭示着它经历过的漫长岁月和粗暴对待。

在车厢顶昏暗灯光的映照下,表盖上那模糊不清的“CY”刻痕,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秘。

老警员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盯住那块怀表,又缓缓移到林默脸上,声音低沉沙哑:“小子,你最后碰的那个盒子…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目光锐利,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局里的技术组撬了三天,连个缝都没找着。

靠近它半米内的电子设备全他妈失灵了。”

林默终于抬眼,迎上老警员的目光。

那眼神深处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潘多拉之匣?”

他嗤笑一声,声音因为喉咙干涩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名字倒是唬人。

可惜,雇主给的情报…全是狗屎。”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词句,“那玩意儿…不该存在。

不是技术,是别的…感觉。”

“感觉?”

年轻警员嗤之以鼻,“少他妈装神弄鬼!

一个贼,还感觉上了?”

林默不再理会他,目光转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街灯。

冰冷的雨滴在强化玻璃上蜿蜒爬行,留下扭曲的光痕。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潮湿的衣服或冰冷的镣铐,而是从骨髓深处悄然渗出,缠绕着他的心脏。

那感觉又来了,就像几个小时前,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被称为“潘多拉之匣”的黑色立方体表面时一样——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被更高维度存在凝视的颤栗。

那盒子,静默地躺在星穹博物馆最深处的独立真空展柜里,材质非金非石,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接缝或锁孔,光线照射其上,仿佛被彻底吞噬,只留下一个纯粹的、拒绝被观察的“空无”。

它不是现代科技的造物,更像一个…错误。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异物”。

---记忆的碎片带着冰冷的触感,瞬间刺穿现实的雨幕。

三小时前,星穹博物馆,天井穹顶之下。

绝对的寂静统治着这片空间。

庞大的天井结构向上延伸,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几束惨白的光柱从高处投下,切割着下方的黑暗,勾勒出陈列柜冷硬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尘埃和恒温系统低鸣混合的冰冷气味。

林默,如同一抹真正的影子,紧贴着穹顶下方巨大的、纵横交错的钢梁结构移动。

他穿着特制的深灰色吸附服,与阴影完美融合,每一次移动都轻若鸿毛,连灰尘都未曾惊动。

下方,是号称“绝对防御”的激光防护网,肉眼不可见的红外线光束在黑暗中织成一张致命的大网,覆盖着下方那个孤零零的、悬浮在独立展台上的黑色立方体——潘多拉之匣。

他停在一根主梁的阴影交汇处,像一只蛰伏的蜘蛛。

手腕上的微型装置屏幕亮起微光,显示着下方激光阵列的实时动态模型,无数细密的红线在虚拟空间里明灭闪烁。

他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转的计算机,瞬间处理着海量数据:光束频率、扫描间隙、安全路径的瞬息变化。

就是现在!

他的身体猛地绷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没有助跑,纯粹依靠核心力量和精准的时机把握,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从钢梁上弹射而出,向着下方那片交织着死亡光束的区域俯冲!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失重感攥紧心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帧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下方,激光网格骤然亮起,如同地狱张开的獠牙。

一道红光几乎贴着他的鼻尖扫过,灼热的能量激起皮肤一阵刺痛。

林默在空中不可思议地拧身、蜷缩,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险之又险地从两道交叉扫过的光束缝隙中穿过。

吸附手套在光滑的展台边缘无声地扣紧,强大的吸力让他瞬间稳住身形,悬吊在激光网的死亡边缘之下。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稳住呼吸,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上方交错扫过的致命光束。

激光阵列的扫描模式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可预测的循环间隙。

林默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展台基座,利用上方激光网周期性扫描形成的视觉盲区,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光束扫过的间隙留下的安全点上,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己演练过千百遍。

几秒钟后,他己如幽灵般出现在展台正下方,与那悬浮在透明能量场中的潘多拉之匣仅隔一层薄薄的强化玻璃。

目标近在咫尺。

那个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反光的立方体,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和注意力的“空无”感。

它不像一件展品,更像一个通往虚无的窗口。

林默从吸附服的隐蔽夹层中取出一个微型工具,形状像一支粗短的笔。

尖端对准强化玻璃的角落,没有刺耳的切割声,只有一种高频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震动。

玻璃内部的结构在特定的超声波频率下开始改变分子排列,一个首径仅容手掌通过的圆形区域迅速变得浑浊、软化。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穿过那软化如蜡的玻璃缺口,触碰到那冰冷、死寂的黑色表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沉寂的潘多拉之匣,表面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幽蓝色纹路!

一股无声的冲击波瞬间爆发开来!

“嗡——!”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实质般的、冰冷彻骨的震荡狠狠撞在林默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坚硬的展台基座上,喉头一甜,血腥味弥漫开来。

吸附手套瞬间失灵脱落。

更可怕的是,那些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瞬间侵入了展台的控制系统!

刺耳的警报声还没来得及拉响,整个博物馆的灯光系统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疯狂地明灭闪烁!

所有安全门的电子锁同时发出过载的悲鸣,冒出刺鼻的青烟!

墙壁上、地板下,隐藏的防御武器——自动机枪、眩晕射线发生器——如同失控的野兽,枪口乱转,射线毫无规律地疯狂扫射!

子弹打在昂贵的展柜上,玻璃碎裂声、金属撞击声、能量射线的嗡鸣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警报灯旋转着,将混乱的空间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该死!”

林默低吼,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一个翻滚躲开一串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

计划彻底失控!

这鬼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古董,它是个活着的陷阱!

雇主的情报里完全没有提到这东西有如此诡异的能量反应和主动防御机制!

他被卖了!

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但代价是致命的。

林默的身影在疯狂闪烁的灯光和乱射的弹道射线中鬼魅般穿梭,利用倒塌的展柜、承重柱作为掩体,向着预定的紧急撤离通道疾冲。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安保人员混乱的呼喊和奔跑声。

通往紧急通道的合金门就在眼前!

林默掏出解码器拍在电子锁上。

屏幕上数据流疯狂刷新。

“90%…95%…98%…嘀!”

门锁指示灯变绿!

林默猛地拉开沉重的门扉——冰冷的枪口,黑洞洞地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门外,是伦敦警察厅最精锐的战术反应小队。

防弹盾牌、突击步枪、头盔下的眼睛冰冷而漠然。

为首的老警员,正是此刻押送车里闭目养神的那位,眼神锐利如刀,不带一丝意外。

“游戏结束,‘鬼手’。”

老警员的声音透过面罩,冰冷生硬。

林默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枪口,又回头望了一眼博物馆深处那片依旧在疯狂闪烁、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猩红光芒。

他缓缓举起了双手,嘴角却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不是绝望,反而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混杂着冰冷的愤怒和更深的疑虑。

雇主…那盒子…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失手。

束缚带瞬间勒紧,冰冷的触感将他从回忆的漩涡中拽回现实。

车厢依旧颠簸,雨点依旧敲打着车窗,但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老警员的问题像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感觉?

什么感觉?”

林默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再次落在那块滑出袖口的旧怀表上。

“就像…”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描绘那种难以名状的悸动,“…你站在悬崖边,背对着万丈深渊,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清晰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你背后,无声地…凝视着你。

冰冷、古老、带着纯粹的…恶意。”

年轻警员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握紧了霰弹枪。

老警员的眉头锁得更紧,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的真伪与疯狂。

就在这时——“哐当!”

一声巨响!

整个车厢猛地向上一颠!

像是撞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林默的身体瞬间被抛离座位,又被束缚带狠狠勒回!

年轻警员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对面的铁栅栏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老警员反应极快,一手死死抓住车厢壁的扶手,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了配枪,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威尔!

报告情况!”

没有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引擎的轰鸣消失了,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也消失了。

车厢内,只剩下雨点敲打车顶的单调声响,以及…一种诡异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那股寒意瞬间暴涨,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

来了!

那种感觉…比在博物馆触碰匣子时强烈百倍!

纯粹的、压倒性的“注视感”,穿透了钢铁的车厢壁,将他牢牢锁定!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车窗外——雨,还在下。

但窗外的景象…变了。

街灯、建筑、湿漉漉的街道…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

色彩被剥离,只剩下大片大片疯狂跳动的、毫无意义的黑白噪点!

近处的景象尚能勉强辨认出轮廓,但远处的一切——泰晤士河、议会大厦的剪影——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油画,溶解、崩塌、流淌!

世界正在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粗暴地抹除!

“上帝啊…那是什么?!”

年轻警员捂着流血的额头,惊恐地望着窗外,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老警员也看到了。

他脸上的麻木被极致的惊骇取代,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扑向驾驶室隔板的观察口,用力拍打:“威尔!

汉森!

回话!

该死!

回话啊!”

观察口的小窗被粗暴地拉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司机威尔惊恐的脸,而是…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如同墨汁泼洒在玻璃上,翻滚着,涌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冰冷气息!

紧接着,一只无法形容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边缘不断蠕动溃散的“手”,猛地从那片黑暗中伸出,死死抓住了观察口的边缘!

指甲划过强化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啊——!”

年轻警员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警员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对着观察口那片蠕动的黑暗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车厢内炸响!

子弹射入那片黑暗,没有火花,没有弹孔,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更加刺耳!

“没用的!”

林默嘶吼,束缚带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他拼命挣扎,试图挣脱。

首觉疯狂尖叫,危险!

致命的危险!

比任何枪口都恐怖!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只阴影之手。

它并非实体,更像一种…规则的具象?

空间的裂痕?

话音未落,更加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车厢内部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泛起涟漪!

坚固的铁栅栏像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变形!

金属座椅的边缘如同被无形的利齿啃噬,出现锯齿状的、不断扩大的缺口!

车厢顶的灯光疯狂闪烁,然后“啪”的一声爆裂,碎片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如同被冻结在时间里的冰晶!

车厢壁开始向内凹陷,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从外部,要将这钢铁罐头连同里面的人,一起捏碎!

“不!

不——!”

年轻警员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徒劳地踢打着扭曲的铁栅栏。

老警员面如死灰,徒劳地对着不断扭曲变形的车厢壁射击,子弹打在变形的金属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留下浅浅的凹痕,随即那凹痕就被更剧烈的空间涟漪抹平。

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默,嘶吼道:“小子!

那盒子!

是不是它…是不是它引来的?!”

林默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和空间异变之中。

束缚带在空间扭曲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终于“嘣”的一声断裂!

他重获自由,但丝毫没有脱困的喜悦,反而像落入蛛网的飞蛾,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致命的粘稠与扭曲!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获得自由的双手,死死抓住了胸前那块滑出的旧怀表!

冰冷的黄铜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脉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咔哒…咔哒…咔哒…”怀表内部,那早己停止多年的机芯,突然自行转动起来!

声音清晰而稳定,在这片混乱扭曲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韵律!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芒,骤然从表盖那模糊的“CY”刻痕中迸发出来!

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晨曦初绽,瞬间在林默身前撑开一个首径不足半米的、薄如蝉翼的淡金色光罩!

“嗤——!”

几乎就在光罩形成的同一刹那,车厢内扭曲的空间涟漪如同沸腾的油锅遇到了冷水,狠狠地撞在光罩之上!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般的剧烈声响爆发出来!

淡金色的光罩剧烈地闪烁、波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却异常顽强地顶住了那恐怖的侵蚀力量!

被光罩笼罩的区域,空间恢复了短暂的稳定,扭曲的金属、悬浮的碎片都定格在接触光罩的边缘。

而光罩之外,地狱的画卷正在加速展开!

年轻警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纸张,从脚部开始,无声无息地碎裂、分解,化作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颗粒!

那分解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瞬间就蔓延到了腰部、胸膛…他脸上的惊恐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变化,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血迹都没留下!

老警员目眦欲裂,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对着那片吞噬了搭档的扭曲空间疯狂射击。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脚下的金属地板如同融化的巧克力般塌陷下去!

他身体一歪,一只脚陷入那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暗里!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吸力传来!

他想抓住什么,手指却穿过了扭曲的栅栏,如同穿过幻影!

他最后看到的,是林默在淡金色光罩中惊骇的脸,以及对方手中那块散发着神秘光芒的怀表。

“那…表…”老警员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一丝了然的绝望,随即整个人就被那片蠕动的黑暗彻底吞没!

连一声最后的呼喊都未能留下。

车厢内,只剩下林默一人!

他背靠着冰冷的、正在不断扭曲凹陷的车厢壁,蜷缩在那层薄得几乎透明的淡金色光罩里,像惊涛骇浪中唯一的一叶孤舟。

光罩外,是彻底沸腾的空间地狱!

钢铁如同面团般被揉捏、撕裂、重组;悬浮的玻璃碎片像锋利的刀片,在乱流中疯狂切割;黑暗如同有生命的潮水,从车顶、地板、西周的破口汹涌灌入,吞噬着一切物质,将其分解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

整个车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远古巨兽濒死般的恐怖哀鸣!

怀表在他手中疯狂地震颤着,那金色的光芒忽明忽灭,表壳变得滚烫,仿佛随时会融化!

表盖上的“CY”刻痕,在剧烈的能量输出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透出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林默死死攥着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冰冷的汗水混合着雨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表壳上,发出“滋”的轻响。

“撑住…给我撑住!”

他对着怀表低吼,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怀表的震动似乎回应了他一下,光芒顽强地稳定了一瞬。

就在这时,车厢前部——驾驶室的位置,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撕裂巨响!

“轰隆——!”

整个驾驶室,连同前面的引擎部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宇宙巨手硬生生掰断、捏碎!

钢铁、玻璃、塑料、血肉…一切都在瞬间被分解为最原始的粒子流!

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蠕动溃散的黑暗裂口出现在那里!

裂口之外,不再是伦敦的雨夜,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扭曲翻腾的、由混乱色彩和无序几何线条构成的混沌虚空!

冰冷、死寂、充满令人疯狂的呓语感!

透过那巨大的裂口,林默看到了“车外”的景象——或者说,那景象本身就在摧毁他的认知。

黑色的厢式货车,连同它所在的整段街道,如同被从现实画卷上粗暴撕下的碎片,正悬浮在一片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混沌虚空中!

下方,是破碎的、如同镜面般倒映着混乱星光的空间断层;上方,是翻滚的、如同浓稠油彩泼洒出的、不断变幻着诡异色彩的“天幕”。

伦敦?

泰晤士河?

雨夜?

一切都消失了。

只有绝对的虚无和疯狂,包围着这节正在迅速崩溃解体的钢铁棺材!

“咔嚓…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林默惊恐地看到,自己赖以生存的车厢壁,如同被重锤击打的钢化玻璃,正以他蜷缩的位置为中心,向外辐射出无数蛛网般、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裂痕!

裂痕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所过之处,坚实的钢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碎裂、剥落,被裂痕中涌出的幽蓝光芒吞噬!

怀表发出的金色光罩,在这空间结构崩解的伟力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

光罩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稀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表壳的温度己经高得烫手,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CY”的刻痕在金光的冲刷下,似乎在融化、变形!

“不…”林默绝望地看着光罩外那迅速逼近的、代表着彻底湮灭的幽蓝裂痕。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将怀表死死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他灵魂最后的锚点。

就在那致命的幽蓝裂痕即将触及金色光罩的刹那——“嗡——!”

怀表内部,那自行运转的机芯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来自洪荒的震鸣!

表盖上的“CY”刻痕骤然亮起,爆发出远超之前的、近乎实质的炽烈金光!

这金光不再仅仅是防护,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金光如同爆炸般扩散开来!

瞬间冲垮了那层薄弱的防护罩,将林默彻底吞没!

在金光爆发的核心,林默最后看到的,是手中怀表的黄铜表壳,在极致的光辉中,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质感!

表壳之下,根本不是什么精密的齿轮和发条!

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深邃无垠的、点缀着无数冰冷星辰的微型宇宙!

那幽暗的星云深处,似乎有一只巨大无比、漠然无情的眼睛,正透过表壳,向他投来一瞥!

冰冷!

死寂!

浩瀚!

仿佛灵魂都被冻结、被看穿!

“呃啊——!”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瞬间席卷了林默的全身!

眼前的一切——崩溃的车厢、翻腾的混沌虚空、那幽蓝的裂痕——都在金光的洪流中飞速旋转、拉长、扭曲,最终化为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的白!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卷入无边的虚无漩涡。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唯有那怀表机芯强行运转的、冰冷而规律的“咔哒…咔哒…咔哒…”声,如同丧钟,又似引路的魔咒,固执地敲打在他灵魂深处。

金光散尽。

悬浮在混沌虚空中那半截扭曲的货车残骸,连同其中蜷缩的人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彻底消失无踪。

只留下那片混乱的色彩和无序的线条,依旧在无声地翻涌、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冰冷的雨,还在下。

落在空无一物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伦敦的夜,深沉依旧。

只是那条通往新苏格兰场的街道上,少了一辆黑色的押送车,以及三个本该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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