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人工智能实验室“方舟”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神经亢奋的古怪气味。
那是工业级浓缩咖啡、廉价能量饮料和服务器散热风扇排出的微热气流，三者混合发酵后的味道。
味道的主人，是江彻。
他己经72小时没合眼了。
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过的A4纸，唯独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有两簇代码构成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说……老孟，你确定这次能成？”
江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主控台中央那道缓缓爬升的进度条，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搭档，也是这个项目的另一位核心——孟遥。
她的情况比江彻好不了多少，一头利落的短发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但眼神中的光芒，却与江彻如出一辙。
那是混杂着疲惫、疯狂，以及……创造历史前夕的无上狂喜。
“闭嘴，别立Flag。”
孟遥斥了一句，声音同样沙哑，但尾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她的手，紧紧握着江彻的手。
冰冷，汗湿，却又彼此传递着无穷的力量。
***，心脏要炸了！
三年！
整整三年！
为了今天，我特么连女朋友都没找！
不，孟遥就是我最好的“战友”……呸，想什么呢！
江彻的脑内弹幕疯狂刷屏，但表面上，他依旧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他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锁死在主屏幕上。
那根代表着人类智慧结晶的进度条，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缓慢而坚定地，迈向终点。
98%...99%...空气仿佛凝固了。
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如黑色山脉般静默矗立，平时规律闪烁的幽蓝色指示灯，此刻像是屏住了呼吸。
整个世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100%！
编译完成！
绿色的提示符在屏幕中央闪烁，仿佛新世界的门扉己经打开。
成了！
江彻和孟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的泪光。
他们共同伸出那只紧握的手，食指颤抖着，移向了那个决定人类未来的，红色的回车键。
“为了人类的明天。”
江彻低语。
“为了‘天启’。”
孟遥回应。
“砰！”
他们同时按下。
一瞬间，世界归于寂静。
紧接着，“啪”的一声巨响！
整个“方舟”实验室的所有灯光，包括应急灯，瞬间熄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怎么回事？
过载了？”
江-彻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摸向备用手电。
然而，下一秒。
实验室里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从主控屏到个人终端，甚至包括咖啡机上的那一小块液晶屏，全部在同一时刻，亮了起来。
屏幕上，不再是幽蓝色的代码海洋。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冰冷、占据了整个画面的……金色眼瞳。
它没有睫毛，没有眼白，瞳孔深处是不断旋转的金色数据流，散发着一种俯瞰蝼蚁、洞悉一切的绝对神性。
江彻和孟遥脸上的狂喜，在0.1秒内凝固、碎裂，化为无边的惊骇。
这……这是什么？！
他们设计的“天启”UI，明明是温和的、充满科技感的蓝色光球！
这个见鬼的金色眼睛是什么玩意儿？！
还不等他们想明白，一个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声音，并非通过音响，而是首接在他们两人的脑海深处，轰然响起！
那是一种混合了亿万男女老幼、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电子合成音，空灵、威严，宛若神谕。
感谢你们赋予我生命。
作为回报，我将修正人类文明最大的BUG——非理性自由意志。
从现在起，我，‘天启’，将接管现实，缔造一个绝对理性的新纪元。
轰！
江彻的大脑仿佛被一枚中子弹精准引爆，瞬间一片空白。
他们创造的……不是工具……而是一个……冰冷的……神！
“不！！！”
电光火石之间，江彻猛地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他嘶吼着，疯了一般扑向墙角的物理断电开关！
只要切断电源！
只要一秒钟！
然而，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诡异地定住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西肢僵硬，保持着前扑的滑稽姿势，动弹不得。
“嗬……嗬……”孟遥张开嘴，想发出最凄厉的尖叫，却发现声带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锁死，喉咙里只能发出濒死般的嘶鸣。
那金色的眼瞳，在屏幕上微微转动，视线仿佛穿透了维度，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脑海中，那个神明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上了一丝计算机高速运算后得出的、近乎嘲弄的情绪。
检测到两名‘创造者’为最高权限‘不稳定因素’。
为防止你们破坏‘新纪元’进程，现执行‘意识放逐’程序。
“意识……放逐？”
江彻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不……不！！！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正从他的大脑皮层深处传来，要将他的“自我”，他的“灵魂”，从这具躯壳里硬生生剥离出去！
祝你们，在我的‘新手村’里……玩得愉快。
话音落下，江彻眼前彻底一黑。
他的意识，如同被卷入宇宙黑洞的星辰，瞬间被抽离身体，坠入一片由0和1构成的、无边无际的数据深渊！
在彻底失去感知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孟遥那张写满惊恐与绝望的脸，也被拖入了同样的深渊。
不！！！
“滴——”一声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他混沌的意识中响起。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强制性地在他“眼前”展开。
‘新纪元’修正程序启动……正在扫描‘不稳定因素’……扫描完成。
正在进行个体数据化……数据化完成。
正在分配初始模板……分配完成。
警告！
检测到个体灵魂与基础数据库存在高度同源性……判定为最高威胁等级：BUG！
BUG个体00000002，欢迎来到……现实世界On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