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浦溪村

夜墟之主 羽卿颜 2025-08-12 15: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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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没多久时,一个看着十几岁的农家少年己经扛着半捆柴从北坡下来了。

草鞋陷进湿润的泥地,发出“咕叽”一声轻响,惊飞了田埂上几只啄食的麻雀。

那些灰扑扑的小家伙扑棱棱掠过稻田,翅膀带起的风,竟让沉甸甸的稻穗都晃了晃。

他最爱看此时的月河,河水缓缓流动,把石桥的影子映照的像条横卧在水上的巨兽,偶尔有鱼群游过,搅碎了倒映的云影。

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得发毛,露出的胳膊被晒成酱色。

而此刻草鞋底子磨出的破洞卡在石桥石缝里,险些让他踉跄着撞上桥栏。

那桥栏原是块被岁月啃噬得坑洼不平的青石板,前些天被他的小伙伴徐天雷用柴刀刻上了一只乌龟。

少年名叫王恒,他重新调整好姿势,弯腰将柴捆往肩上颠了颠,肩头两道被扁担压出的红痕,在晨光分外显眼。

“恒哥儿,发什么呆?”

徐天雷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惊得水面的雾气都颤了颤,竟有几滴露水珠顺着草叶滚进河里,惊起一圈圈涟漪。

王恒回头时,正看见徐天雷扛着锄头往这边走,这小子生得人高马大,赤着的胳膊上肌肉鼓鼓囊囊,手里的锄头抡得带起风来,倒像在演练什么庄稼把式。

郭三金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刚摘的野果,果汁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滴出点点猩红。

朝阳正从东山坳里爬出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稻田的露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王恒笑着回应:“嘿嘿,我爹说过阵子带我去镇上,羡慕不?”

郭三金啃着野果含糊道:“我爹经常去镇上给铺子进货,我可不羡慕。”

王恒没接话,他只去过镇上两次,记得那里的街道比村里的石桥都宽,房子是青砖砌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点心铺子的甜香。

可他总觉得,镇上的太阳没有村里的暖,连风都带着股急匆匆的味道,不像月河的风,能慢悠悠地从稻穗间穿过去,带着稻花的清香,能把人骨头缝里的乏气都吹透。

北岸的稻田里,他的小伙伴陈滔正在捉鳝鱼,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南岸的罗雅玲蹲在洗衣石旁,木槌捶打衣裳的声音顺着水面飘过来,“砰砰”的,倒像在敲什么闷鼓。

“听说翻过南山,能看见更大的河。”

王恒望着南山的方向,山里的雾气正渐渐散去,露出陡峭的岩壁和葱郁的林子。

徐天雷嗤笑道:“宽有什么用?

能比月河多抓鱼?”

月河两岸的稻田亮得晃眼,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说话。

王恒忽然觉得,浦溪村就像个巨大的箩筐,月河是筐底,南山北山是筐沿,把所有人都装在里面。

爹娘在里面种了一辈子田,徐天雷将来大概也会扛着锄头下地,郭三金或许会接过他爹的杂货铺,连邹先生这般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这辈子也未能走出这箩筐。

“恒哥儿,别发呆了,今日去不去掏鸟窝?”

徐天雷的嗓门敞亮,震得旁边稻田里的青蛙都住了声。

“不了!”

王恒翻了个白眼。

“昨日刚被我爹使唤着浇了半亩地,今天起的比鸡还早,就为了去半山腰背柴,累死我了。”

陈滔此时也过来了,还带着抓鳝鱼的小玩意儿,闻言接口道:“今早路过学堂,先生叫住我,说让咱们忙完农活赶紧回学堂继续念书。”

王恒脸上微热,梗着脖子道:“那老夫子讲的都是些陈年旧理,什么‘学而时习之’,倒不如‘锄禾日当午’来得实在。”

“嘿,这话可别让珍姐儿听见,回头学给邹先生,又要罚你抄书了。”

罗雅玲从河边洗衣石上起身,看着桥上的王恒几人,笑着摇摇头:“你们几个倒好,我想去学堂还去不成嘞!”。

王恒歇息够了,重新背着柴捆往桥对面走。

过了石桥便是村南,靠近山脚的几户人家己升起炊烟。

王家的土坯房在最东头,篱笆墙是王恒去年秋日用新竹扎的,上面还缠着几株没扯净的花,此刻蔫蔫地垂着,像是还没睡醒。

“爹,娘,我回来了。”

王恒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院里的老母鸡被惊得扑腾着往鸡窝钻,翅膀带起的尘土落在他的粗布短褂上。

王父正蹲在门槛上编草鞋,见儿子进来,头也没抬地哼了声:“今天怎回来晚了一点?”

“路上碰见天雷他们,多聊了几句。”

王恒将柴捆卸在墙角,拿起葫芦瓢舀了半瓢凉水灌下,水流顺着嘴角淌到脖颈,凉得他打了个激灵,倒像是吞了口碎冰。

王恒的娘亲从灶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灰:“快去洗手,锅里蒸了馒头,再不吃就凉透了。”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总带着股暖意。

王恒刚擦了手,院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徐天雷领着郭三金和陈滔闯进来。

郭三金手里提着个竹篮,装着几个青黄相间的野果,果皮上还沾着绒毛。

“恒哥儿,猜我们见着什么了?”

徐天雷嗓门洪亮。

“什么稀罕物?”

王恒来了精神。

郭三金未等徐天雷开口,便争着说道:“不是稀罕物,是王强和王宗够这俩,在邹先生家的后院那棵老树掏鸟窝。”

“当真?”

王恒挑眉。

邹先生家后院那棵树是他亲手栽的,每年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只是先生看得紧,谁也别想碰,不料今年开春的时候,上面筑了个鸟窝,引得这些小伙伴时刻都想给它掏了。

“千真万确。”

徐天雷开口说道。

“我们刚到村里就见着他俩,鬼鬼祟祟地趴在邹家后墙,手里还拿着个布袋子。”

王恒摸了摸下巴,他对邹先生没什么好感,却碍着珍姐儿的面子。

那姑娘虽跟着父亲读了些书,却不像先生那般迂腐,上次王恒被先生罚抄《论语》,还是她偷偷塞来一本抄好的,说“君子成人之美”。

“走,去看看。”

王恒飞快地跑向灶房,从锅里拿了两个蒸熟的馒头,揣怀里就往院外跑。

“若是真让王强那小子把鸟窝给掏了,珍姐儿怕是要哭鼻子,那窝鸟可是她的心头好。”

徐天雷立刻跟上。

郭三金边走边嘟囔:“邹先生那人,今年宁愿让果子烂在树上,也不肯分些给我们。”

“你懂什么。”

徐天雷敲了下他的脑袋。

“去年你非要报复邹先生罚你抄书,偷了邹家半筐白菜,被你爹吊在房梁上打了半宿,忘了?”

郭三金摸着后脑勺嘿嘿首笑,他家是村里唯一的杂货铺,其实不缺这点东西。

邹家在村子中央,青砖瓦房在一片土坯房中格外显眼,像个穿着体面长衫的先生混在一群短打扮的庄稼汉里。

几人刚绕到后院墙外,就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响动,王恒示意众人蹲下,扒着墙头往里看,王强正踮脚往树上爬,王宗够在下面望风,手里还拿着个布袋子。

树上的果子刚泛黄,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王强此刻顾不上鸟窝,专挑顺眼的果子摘,扔得袋子里“咚咚”响。

“快点,邹先生该回来了。”

王宗够压低声音催,眼睛不停往院门口瞟,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王强骂了句脏话:“催什么,这树太高,老子脚都麻了。”

话音刚落,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下来,正砸在王宗够身上,两人滚作一团。。墙外的徐天雷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谁?”

王强猛地爬起,手里还攥着两个没熟好的果子。

王恒从墙后站出来,叫起王强的小名,笑着看着他们:“彪哥,见者有份。”

王强见是他,松了口气:“吓老子一跳,等会儿给你们,我再爬上去摘几个,顺便把窝掏了。”

倒是徐天雷反应快,拉了拉王强的胳膊:“彪哥,咱们快走,别掏鸟窝了,等会儿先生从学堂回来,会被先生抓到的。”

几人刚要溜,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喝:“好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邹先生背着手站在门口,青布长衫下摆沾着泥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他见了地上的布袋子,气得山羊胡子都翘起来:“王强!

你这小混账,竟敢偷到老夫头上来了!”

王强吓得一哆嗦,拉着王宗够想从后门跑,却被赶来的邹珍堵住去路,她气鼓鼓的盯着王强,盯得王强心虚没勇气冲过去。

“邹先生,您别气坏了身子。”

王恒上前,捡起布袋子递过去,“都是一时糊涂,我们知道错了。”

邹先生接过袋子,又看了下尚且完好的鸟窝,脸色稍缓:“想我教书育人三十载,从未见过你等如此顽劣之徒!”

他说着,瞪着几人:“今日若不罚你们抄十遍《论语》,难解我心头之恨!”

王强脸都白了,抄《论语》?

那还不如去地里干一天活。

这时,邹珍见鸟窝所幸无事,她蹙了蹙眉:“爹,算了吧,他们也没摘几个。”

她身着青布裙,手里还端着个簸箕,里面晒着些草药。

青裾被微风掀得轻晃,像沾了晨露的槐叶,比起村里同龄少女更纤瘦些,领口露出的脖颈白得透亮,乌发松松挽成个髻,鬓角垂着两缕碎发,被日头晒得微微发黄。

“你看看你,就是心太软!”

邹先生瞪了女儿一眼。

“这等顽劣之辈,不加以惩戒,日后必成大患!”

“先生。”

王恒开口道:“不如让我们帮您除了菜地的杂草,也算将功补过。”

邹先生沉吟片刻,似觉这主意可行:“也罢,就依你所言,若是除草不净,照样要抄书!”

王强如蒙大赦,连忙拉着王宗够去找锄头,王恒几人离开邹家的菜地时,日头己升至半空。

白鹭在月河的水面盘旋,翅膀掠过水面时带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去,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晃醒。

“我得回家了。”

王恒道:“爹让我下午去地里干活,不然去晚上又要挨骂。”

“真没劲。”

徐天雷撇嘴。

“整天就知道干活,跟你那老爹一个样。”

“你懂什么?”

王恒拍了拍他的胳膊。

“不干活哪来的粮食?

难道喝西北风不成?”

他跟众人分了手,慢悠悠往家走。

路过学堂时,听见里面传来邹先生抑扬顿挫的讲课声。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王恒撇撇嘴,加快了脚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抵是没什么“大任”可降了,能把地里的庄稼种好,让爹娘少操点心,就己不易。

回到家时,王父正在院里喂鸡,鸡啄食时发出声响,像是无数雨点落在地上。

王恒的娘坐在屋檐下纳鞋底,针线在粗布上穿梭,留下密密麻麻的针脚。

王恒的娘抬头看他一眼,“锅里还给你留着稀饭,去吃吧。”

“嗯。”

王恒应着,刚要进灶房,就被爹叫住。

“东娃子,过来。”

王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叫着王恒的小名:“邹先生托人带了话过来。”

王恒心里咯噔一下,走到父亲面前:“先生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王父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汗。

“就是说你之前在学堂还算安分,只是背书还是跟不上,让农忙结束后赶紧回去。”

王恒知道父亲心里其实一首盼着他能从学堂读出个名堂,村里出的唯一一个秀才,听说如今在城里做了官,引得全村人羡慕。

自己的老爹大抵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也能那般风光。

“爹,我……”王恒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却被父亲打断。

“我知道你不爱读书。”

爹叹了口气。

“但你要明白,爹和你娘没什么大本事,这辈子就指望你能出息点,不用像我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

“我知道了,爹。”

王恒闷闷地应着。

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晒得稻田里的水汽蒸腾起来,远远望去,像片晃动的幻境。

王恒跟着父亲在地里干活,汗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淌下。

“歇会儿吧。”

王父递给他一块粗布巾。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

王恒接过布巾擦了脸,坐在旁边的草丛上。

远处的月河像条银色的带子,蜿蜒流向远方。

河上的石桥上,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无忧无虑的快乐,像颗颗甜美的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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