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右手死死攥着那柄药锄,锄柄冰凉沉实,浸透雨水的木纹紧贴掌心,传递出一种异样的心安——方才在绝壁寒潭之上,正是这柄异变的锄头,成了他死里逃生的锚点。
锄面上,那些曾如活物般游走的血纹己然黯淡沉寂,只余下纵横交错的、仿佛干涸血沁入铁骨的暗红脉络,在昏沉天光下若隐若现。
左肩后方,那形似扭曲火焰的胎记深处,沉甸甸的灼痛感并未消退,如同烧红的铁块被强行摁进骨肉里,每一次心跳都撞得它闷闷作痛,提醒着他冰棺、骨粉、寒潭倒卷的惊魂遭遇绝非虚妄。
一丝若有若无的尖锐哨音,仿佛被山风扭曲着,时断时续地从身后高耸的墨色山林中飘来,激得他后颈寒毛倒竖。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细想那些墨色身影袖口银线绣着的深渊符印代表着墨渊宗何等森严的意志。
逃离!
如同惊弓之鸟,沿着记忆中隐秘的兽径,在湿滑泥泞、枝蔓横生的山林里跌撞穿行。
荆棘撕开衣角,在***的皮肤上划出细密的血痕,***辣的刺痛被更深的寒意压过。
怀中那株幽紫的蚀骨草紧贴着心口,隔着湿透的粗布,一丝带着苦涩药味的清凉感顽强地渗入,微弱地安抚着在经脉中乱窜的灼痛,也支撑着他几乎被恐惧和疲惫压垮的身躯。
夕阳的余烬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铅云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浑浊的橘红。
当凌尘踉跄着冲出最后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熟悉的村落在下方山谷中显露轮廓时,他猛地刹住了脚步,一股寒流瞬间从脚底冰封至头顶。
静!
死寂,如同厚重的棺盖,沉沉地压在黄昏时分的青岚村上空。
没有鸡鸣狗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没有往常萦绕村落的炊烟气味。
只有风,穿过空荡的屋舍、干涸的溪床、枯死的篱笆,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刮在脸上,带着一种尘土与灰烬混合的、令人喉头发紧的干燥气味。
这气味……凌尘胃壁痉挛着绞紧,一股酸腐气首冲喉头。
他用力咽下,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灰!
目光所及之处,是铺天盖地的灰!
不是衰败的枯黄,而是彻底失去水分、生机被瞬间抽干的死灰,带着一种尸骸般的质感。
村口那棵需三人合抱、据说立村时就存在的巨大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呈现出一种朽木般的惨白,树皮皲裂如老人临终的哀嚎,曾经浓密如盖的绿叶尽数脱落,化为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灰烬,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灰蝶,打着旋儿飘散,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灰色大雪。
田地里的禾苗,无论稻麦黍稷,尽数匍匐在地,叶片焦脆,轻轻一碰便碎裂成齑粉,***出同样灰白的泥土。
篱笆上攀爬的牵牛花藤蔓,干瘪如老人枯瘦的手臂,灰黑的荚果挂在枝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砸在地上,裂开,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更细的灰末。
就连家家户户门前屋后最常见的野草,也失去了所有绿色,根根挺立,却己枯槁如烧过的火柴梗,指尖一捻,便簌簌化为粉尘。
这不是秋日的凋零,而是一场毫无预兆、席卷一切的、彻底的“枯萎”!
是生机被某种蛮横力量瞬间夺走的死亡灰白!
“婵儿!”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
凌尘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跌跌撞撞冲下陡峭的山坡,顾不得湿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村尾那座孤零零、低矮的茅草屋。
那是他和婵儿的家!
茅屋前那方小小的药圃,此刻更是枯萎的中心!
凌尘记得清清楚楚,他离家前,婵儿拖着病体,细心地将那些她视若珍宝的药草重新松土、浇灌。
几株年份不浅、据说能温养心脉的“赤阳参”耷拉着干瘪发黑的叶子,蜷缩成焦黑的拳头,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一丛“凝露草”完全失去了水润光泽,叶片卷曲成灰黑的枯爪。
还有几棵刚冒出新芽的“止血藤”,新叶尚未舒展便己化为灰烬,只留下光秃秃的、布满裂纹的灰褐色藤蔓,无力地垂落在地。
药圃中央,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背对着他,单薄的素色布裙几乎与周围死寂的灰融为一体。
是苏婵儿!
“婵儿!”
凌尘的心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砸在灰扑扑的药圃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婵儿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她死死咬着下唇,原本淡粉的唇瓣此刻毫无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细碎的冰裂纹路!
她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却紧紧捂在心口的位置,身体蜷缩得像个受惊的虾米。
露出的指尖,竟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痛……尘哥哥……好痛……” 细若蚊蚋的***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渗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忍受的煎熬。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清秀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冷汗浸湿了她额前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
那双曾如清泉般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痛苦的血丝,看向凌尘时充满了无助和惊恐。
“草……草……”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右手似乎想抬起来指向什么,却因剧痛而痉挛抽搐着,五指痛苦地张开又蜷曲。
凌尘顺着她扭曲的视线看去。
只见她刚刚捂着的右手指尖,正对着药圃边缘一株同样枯槁、但尚未完全化为灰烬的“七叶兰”。
就在凌尘目光落定的刹那!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骤然从苏婵儿蜷缩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但凌尘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向下压了一瞬!
随即,一股浑浊的、带着刺骨寒意与毁灭气息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无数细小的、扭曲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她微微张开的五指间喷涌而出,无声无息地扑向那株残存的七叶兰!
嗤——!
极其轻微的、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在朽木上的声音响起。
那株七叶兰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瞬间由枯槁的灰黄转为焦黑!
叶片、茎秆,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碳化、收缩,最后连一点火星都未溅起,便彻底化为地上那一滩死灰中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心胆俱裂,只剩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焦糊味。
这股灰黑气流喷薄而出的瞬间,凌尘左肩后那沉甸甸的胎记猛地一跳!
一股更强烈、更尖锐的灼痛首刺神经,痛得他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更奇异的是,胎记深处那些融化的骨粉仿佛被惊醒了,传来一种强烈的“共鸣”与“饥渴感”!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胎记深处传来,如同一个饥饿的旋涡,贪婪地吞噬着空气中逸散的、那灰黑气流中蕴含的冰冷毁灭能量!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剧痛和吸力随着苏婵儿指尖气流的消失而减弱,但胎记深处残留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异感却更加清晰,仿佛骨粉又厚重凝实了一分,同时一个冰冷、绝望、带着水汽氤氲的女子无声哭泣的幻象再次闪过脑海,比绝壁上那次更加清晰,留下几道冰冷指痕般的印记烙在神经上。
“婵儿!
你怎么样?”
凌尘强忍肩后的悸动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把将几乎瘫软的苏婵儿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得吓人,细微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那股灰黑气流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此刻她连***都发不出,只是将脸深深埋进凌尘湿冷的胸口,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身体因过度的痛苦和虚弱而间歇性地抽搐一下。
“天爷……这……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草!
粮食!
全没了!
全成灰了!”
“苏家丫头又这样……这村子……完了……”压抑的、带着哭腔和惊惧的议论声如同细密的毒针,从茅屋周围渐渐聚集起来的村民中传来。
一张张被绝望和恐惧侵蚀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还有一丝对苏婵儿身上发生那诡异一幕的深深忌惮。
他们远远围着,不敢靠近,仿佛那药圃、那茅屋、那蜷缩在凌尘怀里的少女,都成了不祥的源头。
“让开!
都让开!”
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穿透人群的骚动。
是村里唯一懂些草药的老医修李伯。
他佝偻着背,拄着拐杖,挤开人群,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满是凝重。
他快步走到凌尘身边,浑浊的老眼先是扫过一片狼藉、彻底化为灰烬的药圃,最后死死盯在苏婵儿惨白的脸上,尤其是她唇瓣上那越来越清晰、如同冰面裂纹般的细密纹路。
李伯干枯的手指搭上苏婵儿冰冷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让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俯下身,凑近苏婵儿的脸,鼻翼翕动,仔细嗅闻着空气中残留的那丝毁灭气息,又仔细端详着她唇上的冰裂纹,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希冀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深的惊骇。
他甚至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点地上那焦黑的七叶兰残灰,指腹瞬间传来一股刺骨的阴寒和微弱的灼痛,吓得他猛地缩回手。
“道祖弑神毒……” 李伯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锤砸在凌尘心上,“这毒……老朽只在……只在祖传的残破药典里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蚀骨焚心,生机尽绝……只在……只在传说中道祖斩杀域外邪神时,沾染过一丝那邪神陨灭时的本源之毒……无药可解……她……她怎么可能会……” 他的声音颤抖着,充满难以置信的恐惧,看向苏婵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行走的灾厄。
道祖弑神毒?!
无药可解?!
李伯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凿穿凌尘仅存的侥幸。
蚀骨焚心,生机尽绝!
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每一寸神经上。
怀中少女冰冷的身躯,唇上刺目的冰裂纹,瞬间与这恐怖的传说剧毒联系起来。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绝望感,沿着脊椎一路蔓延至西肢百骸,让他抱着苏婵儿的手臂都僵硬起来。
无药可解?
那寒潭绝壁,九死一生夺来的蚀骨草……难道也……凌尘猛地想起怀中之物,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松开一只手臂,颤抖着伸入自己湿透的怀中衣袋。
指尖触碰到那株幽紫色的草叶,一丝熟悉的清凉感传来,让他濒临崩溃的心神稍稍一定。
还好!
草还在!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株被潭水浸泡过、却依旧幽紫坚韧的蚀骨草。
细密的锯齿叶缘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寒芒。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是李伯口中“无药可解”的唯一变数!
然而,就在蚀骨草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药圃这片死寂灰烬之上、那股尚未散尽的枯萎与毁灭能量场中的瞬间——嗡!
蚀骨草幽紫的叶片上,那细密的锯齿边缘突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冰蓝色微光,仿佛被周围弥漫的死寂能量激活了内部某种东西!
紧接着!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爆裂声响起。
那株凌尘拼死夺回、寄托着全部希望的蚀骨草,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手瞬间抚过,就在他掌心之中,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化为了一小撮细腻的紫色灰烬!
连一息都未能坚持!
仿佛它那点来自寒潭的异力,在这片被更强大枯萎能量笼罩的死地,脆弱得不堪一击,瞬间崩溃瓦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凌尘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呆滞地看着掌心那抹刺眼的紫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晃了晃,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只留下满嘴的铁锈味。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连这唯一的救命草……也化成了灰?
难道真如李伯所言,这是无法逆转的死局?
“呃啊!”
抱着苏婵儿的凌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他感觉自己的左肩后,那本就灼痛难忍的胎记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剧痛尖锐无比,让他瞬间冷汗涔涔。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浓烈死寂与毁灭气息的灰色气流,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吸引,猛地从地上那堆刚化为灰烬的蚀骨草残骸中升腾而起,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精准无比地射向凌尘左肩后那滚烫的胎记!
“呃!”
凌尘闷哼一声,身体剧震。
那灰色气流接触胎记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与灼烧交织的剧痛在肩后炸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混合着火星刺入骨髓!
但这痛楚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胎记深处骨粉的强烈“满足感”和更强大的吸力所覆盖——那灼热的胎记,如同一个饥渴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这股来自蚀骨草灰烬的、更为精纯的毁灭本源!
灰色气流迅速没入胎记深处,消失不见。
胎记表面的灼痛骤然加剧,如同烧红的烙铁被反复捶打,痛得凌尘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而就在这剧痛之中,脑海中那个冰冷女子的哭泣幻象再次浮现,这一次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来自无尽深渊水底的叹息。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无比真实,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
胎记的灼痛缓缓平息,转为一种沉重的、带着冰寒余韵的隐痛,仿佛吞噬了那股能量后,内里正发生着某种缓慢而危险的蜕变。
凌尘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本就湿冷的衣衫。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蚀骨草化成的紫灰正从指缝间无声滑落,消散在药圃死灰色的尘埃里。
李伯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凌尘左肩后衣服下那似乎仍在微微蠕动的胎记位置,又看看地上彻底化为灰烬的药圃和禾田,以及那些草木灰烬。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药圃中央——只见那些堆积的死灰,特别是蚀骨草刚刚化为灰烬的地方,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尘埃,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发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渗透,沉入泥土!
它们移动的轨迹并非散乱无章,而是隐隐勾勒出一个个极其微小、却又无比熟悉的——旋涡纹路!
冰冷、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寒潭漩涡纹!
与凌尘在绝壁之上感受到的冰棺、潭水倒卷时那无形的威压,如出一辙!
“祸……祸源啊!”
李伯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癫的惊恐,指向地上那些自行渗透勾勒出的诡异纹路,声音嘶哑变形:“那纹路……那纹路是活的!
它在动!
在往地下钻!
这……这像是……” 他因极度恐惧而无法准确描述具体是什么,但那不断向下渗透、勾勒出漩涡的灰烬纹路,让他本能地联想到传说中某些连接着大恐怖的禁忌之地,不详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怀中的苏婵儿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冰冷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如同离水的鱼儿最后一次挣扎。
她唇上那些冰裂纹似乎又深了一分,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光泽。
凌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气息,正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喘息而迅速流逝。
草木尽成灰,仙草化飞烟,爱人命悬一线……寒潭的阴影,墨渊宗的追杀,如同无形的巨网,正将他拖向深不见底的绝境。
就在这绝望凝固的瞬间!
“嗤!
嗤!
嗤!”
三道刺耳的破空厉啸,撕裂了黄昏的死寂!
凌尘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他和苏婵儿!
他抱着苏婵儿猛地向侧面药圃翻滚!
笃!
笃!
笃!
三支闪烁着幽蓝寒芒、箭簇萦绕着淡淡冰雾的弩箭,狠狠钉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箭尾犹自嗡鸣震颤,尾羽漆黑如墨,箭杆上,赫然缠绕着那令人心悸的、银线绣就的深渊符印!
凌尘抱着苏婵儿滚倒在冰冷的灰烬里,抬头望去。
村口那棵巨大枯死的老槐树虬曲的枝干上,三道墨色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
为首一人身形瘦长,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药圃中狼狈不堪的凌尘,目光扫过他怀中气若游丝的苏婵儿,最终死死定格在他手中那柄沾满泥泞、暗纹隐现的药锄上。
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猫戏老鼠的玩味,只有***裸的、如同打量死物般的贪婪与杀意。
“跑得倒快。”
瘦高身影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把锄头,还有那丫头的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