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卯时刚过,早课钟声第三遍敲响,藏经阁内却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众弟子垂首立在书架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横梁上瞟——他们那位传说中拥有天品混沌灵根的大师姐,正蜷在一根雕花木梁上睡得安稳。
淡青色的道袍随呼吸轻轻起伏,怀里还抱着个莹白的玉枕,枕面隐有流光流转,正是她那能变形的本命法宝“枕月剑”。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纤长,睡得毫无防备,仿佛不是在宗门重地,而是自家后院的摇椅上。
“二师兄,”一个新来的小弟子忍不住压低声音,戳了戳身旁的沈惊寒,“大师姐……真的不用上早课吗?”
沈惊寒一袭月白道袍,闻言侧过头,唇边噙着温润的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指尖微动,一枚淡紫色的雷纹符悄无声息飘出,精准地贴在横梁下方的柱上——那是他昨夜布下的第七道避雷符,就怕天雷不识趣,扰了梁上人的清梦。
“大师姐在修炼。”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的道,不在笔墨间。”
小弟子似懂非懂,正想再问,忽听“啪嗒”一声轻响。
只见西师弟炎风捧着一叠《青云道法初阶》,脚步没稳住,书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吓得脸都白了,猛地抬头看向横梁,见云枕月只是蹙了蹙眉,翻了个身继续睡,才松了口气,正要弯腰去捡,后颈突然一凉。
“咚!”
一块冰锥精准地砸在他脑门上,力道不重,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炎风转头,正对上三师妹苏清漪清冷的目光。
她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化完的冰,另一只手提着个食盒,里面隐约能看见冰镇灵果饮的剔透色泽。
“吵到师姐了,”苏清漪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像结了冰,“去外面罚抄《静心诀》一百遍。”
炎风苦着脸,不敢反驳——上次他在藏经阁打了个喷嚏,被沈惊寒一道雷劈得***冒烟,至今还留着阴影。
他踮脚往梁上看了眼,见大师姐睡得安稳,才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沈惊寒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捏了个诀。
梁上的云枕月忽然咂了咂嘴,像是在说梦话,一缕微弱的金灵根气息从她指尖溢出,轻飘飘落在散落的书页上。
那些散开的书竟像有了生命般,自动合拢,整整齐齐飞回了书架。
苏清漪挑眉,从食盒里拿出个玉碗,倒了半碗冰镇灵果饮,又取了枚冰晶玉勺,动作轻得像怕惊了空气。
她抬头看向横梁,目光柔和了几分:“等她醒了,该渴了。”
沈惊寒“嗯”了一声,视线却没离开云枕月。
他记得三年前在凡间,这双手也是这样,指尖萦绕着微弱的雷灵根气息,驱散了附在他身上的邪祟。
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槐树下打了个哈欠,说“这点小麻烦,睡一觉就好了”。
如今,她睡在藏经阁的梁上,天地灵气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涌去。
那些寻常弟子要苦修数年才能掌握的灵根操控,于她而言,不过是睡梦中的本能。
忽然,云枕月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扬起。
她怀里的玉枕闪过一道微光,一缕极淡的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削断了一缕垂到她脸颊旁的蛛网。
“看来是梦到练剑了。”
苏清漪轻笑一声,将玉碗放在窗台上,“上次她梦到炼丹,后院的药圃都结出了极品灵草。”
沈惊寒望着梁上的人,眼底那抹疏离渐渐融化,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抬手,又补了道避雷符——今日天机阁的风衍要来拜访,那家伙总爱推演天机,可别算出什么“雷劫时辰”,扰了师姐的好觉。
卯时的钟声彻底消散在晨雾里,藏经阁内,书页翻动声依旧,梁上的呼吸均匀绵长。
云枕月在梦里挥了挥剑,斩断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灵蛇,又打了个哈欠,往玉枕里缩了缩。
嗯,周公的剑法,比师父教的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