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丑
随有练习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顾守之看到大屏幕上，自己和林子涵的名字后面，赫然跟着那部《囚徒与灯塔》时，他的心，沉了下去。
又是它。
这个上一世让他和林子涵初舞台就惨败的“死亡剧本”。
它讲述的是一个逃犯偷渡时遭遇海难，飘到荒岛上。
遇到了这座岛上守灯人的爱情故事。
“完了……”身旁的林子涵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会是这个本子……还是分在钱胖子手上……”顾守之没有说话，在摄影机扫过来时，只是配合着露出了满面愁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如其分的绝望和无措。
他甚至还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肩膀看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压力般地垮了下来。
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被“死亡剧本”吓破了胆的可怜新人。
导师席上，油腻的钱副导演——钱海，看着顾守之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油腻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被龚庭舟护着的所谓“天才”，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只有顾守之自己知道，在他那低垂的、看似绝望的眼帘下，是怎样一片冰冷的、暗流汹涌的深海。
来吧，钱海。
让我看看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轻蔑的嘴脸。
第一次公开排练，名为排练，实为公开处刑。
钱海挺着他那油腻的啤酒肚，果然第一个就点了顾守之的名，语气里充满了假惺惺的“关怀”。
“顾守之啊，看你好像对这个剧本很没信心的样子。
这样吧，你先上来，给大家展示一下，让大家看看这个‘死亡剧本’到底有多难，也好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嘛。”
这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练习生中，楚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楚泽对龚庭舟的感情如何，顾守之很清楚。
他追随着影帝上戏剧学院做学长学弟，又签在同个娱乐公司做师兄师弟。
甚至买水军，放自己和影帝的花边新闻。
顾守之不得不承认在追龚亭舟这一点上，楚泽比他花血本。
也因为自己老出现在龚庭舟身边，上一世楚泽明里暗里就没少给他使绊子，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楚泽身边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钱导真是体贴啊，守之加油，也给我们看看打预防针的水平呢哈哈，大家别说了，守之怕是现在紧张得连台词都念不下来了！”
在一片阴阳怪气的嘲笑声中，顾守之缓缓地走上了排练舞台的中央。
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紧张、无措、甚至有些畏缩的模样。
钱海满意地靠在导师椅上，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用最刻薄的语言来点评和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
舞台中央的顾守之，动了。
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一下头，将脸转向了没有聚光灯的阴影处，仿佛是在逃避众人的目光。
就是这一个细微的动作，整个人的气场，在千分之一秒内，彻底变了。
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紧张与不安，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深刻的悲伤与绝望。
紧接着，顾守之回过头来，敏锐得捕捉到右后方离他最近的摄像机亮着绿头。
紧紧盯着镜头方向，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无声地滑落。
仅仅是一滴泪。
全场所有的嘲笑与喧嚣，却仿佛被这滴泪瞬间冻结！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顾守之开口了。
他念的，是剧本中最难的一段独白，守灯人在目睹挚爱之人死后一把火烧了灯塔自焚。
“你说你害怕迷路……灯塔不灭，归途……就永远都在……我带着灯塔来找你吧。”
顾守之的声音，不再是清澈的少年音，而是变得沙哑、空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苦楚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他的眼神，不再看着任何人，而是望向了虚空的远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一朝梦碎的荒芜。
没有夸张的动作，没有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最克制的姿态，演绎着最极致的崩溃。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演播厅，狠狠地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台词，眼泪滴落，伴随着一个绝望而凄美的微笑，再次滑落。
表演结束。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他那恐怖的共情能力和瞬间爆发的神级演技，震撼得说不出一个字。
楚泽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嫉妒与惊恐。
而钱海，他那张油腻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见了鬼一般的、滑稽的呆滞与错愕。
他……他怎么可能……？！
只有导师席C位的龚庭舟，自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舞台上那个流着泪的少年。
好似那不是在表演。
那是他的小守，在哭。
此时的龚庭舟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将台上那人紧紧拥入怀中，这辈子他再也不能失去顾守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