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扭曲、拉远!
文君明感觉自己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条冰冷狭窄的管道,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攥紧、撕扯!
七道模糊、扭曲、散发着微弱金芒的“线”,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他的意识!
它们如同活物般从心脏部位探出。
其中一道最为刺眼、最为凝实的金线猛地刺入了他剧痛的左眼!
刹那间,左眼仿佛被滚烫的熔金贯穿,视野被染成一片灼热的金红!
紧接着,这道刺目的金线才如同离弦之箭,从他左眼瞳孔深处暴射而出,穿透牢房的石壁,延伸向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道与他左眼相连、延伸向黑暗的金线,其上竟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裂纹!
这是什么?
幻觉?
还是剑骨被抽离的后遗症?
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呕吐,这超出理解的景象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抗拒。
那金线指向的远方,一股微弱却刺骨的寒意,正顺着这道布满裂纹、连接着他左眼的诡异金线,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让他如坠冰窟,左眼更是传来阵阵被冰针刺穿的锐痛!
另外六道金线则相对黯淡模糊,如同虚影般在他意识边缘摇曳,暂时隐没。
“哗啦——!”
铁门铰链的刺耳摩擦撕裂死寂。
月光如刀,从门缝切入。
文素衣扶着石壁挪入,左袖空荡荡地飘荡。
她右手紧捂腹部,麻布腰带渗出深色污迹。
浓重的血腥混着草药苦涩弥漫。
“断念剑抽走了你的剑骨。”
她将一个硬如石块的杂粮馍塞进他前襟,声音沙哑,“万幸,没抽掉认路的脑子。”
文君明喉头哽住,强行压下脑中那诡异金线带来的眩晕感。
月光下,她惨白的脸上凝结着霜花——那是强闯绝剑谷寒潭才会沾染的阴煞气!
绝剑谷乃文家禁地,深藏于后山绝壁之下,谷底寒潭终年冰封,阴煞蚀骨,寻常修士靠近百丈即会冻毙!
唯有潭边万载玄冰的岩缝深处,才生有能吊命的凝血草。
那里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你去了绝剑谷?!”
他抓住她残臂缠裹的粗麻布,布条瞬间被温热血迹浸透。
文素衣猛地抽回手臂,眉头因疼痛而蹙起:“总得试试。”
她扯动嘴角想笑,却呛出一口黑血。
血沫溅在文君明手背,烫得他心口一缩。
“为什么...”文君明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溃烂的鞭伤,“明知道断情尺己显‘危’,还要去闯绝剑谷?
那会要了你的命!”
他的声音里除了责备,更深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他害怕失去她。
文素衣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垂下眼帘,月光在她长睫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完好的右手。
褪色的红绳系在她纤细的腕骨上,绳结下,挂着一个仅有婴儿巴掌大小、早己被摩挲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小布片——那分明是一件极小的婴儿袄子一角。
“她咽气前...”文素衣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残破的小袄,“指甲都抠断了...还死死攥着这个。”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牢房冰冷的石壁,落在那遥远的、停放着母亲冰棺的地方,带着一种深沉的哀恸和迷茫。
她顿了顿,视线重新聚焦在文君明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
“你说过...”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娘咳血的时候...总在笑。”
文君明的心猛地一缩。
那个久远却清晰的画面瞬间浮现在眼前:病榻上苍白却温柔的笑脸,咳出的血染红了帕子,眼神却始终温暖地落在他身上... “嗯。”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沙哑,“她说…能看到我好好长大,多咳几声也值。”
他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文素衣空荡的左袖上,那刺眼的缺失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文素衣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紧抿的、几乎失去血色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瞬。
随即,一种混合着自嘲、不甘和某种执拗的激烈情绪猛地在她眼底燃起!
“那个冰棺里的蠢女人...是我娘!”
她几乎是咬着牙迸出这句话,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无力都倾泻出来。
“所以...我去试试!
总得...试试!”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文君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不是为了这株凝血草本身。
是为了冰棺里那个至死攥着幼子小袄的、她口中“蠢”却割舍不下的娘亲。
也是为了他——为了那个曾向她诉说过母亲温暖笑容、此刻剑骨被抽濒临死亡的他。
两个女人的影子,一个在冰冷的棺中,一个在记忆的暖光里,在文素衣这声孤注一掷的“试试”中,猝不及防地重叠在了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这份沉重而复杂的羁绊,让她无法坐视他死去,哪怕代价是她自己的手臂乃至性命。
文君明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应:“嗯。
她说…能看到我好好长大,多咳几声也值。”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文素衣空荡的左袖上。
文素衣微微一怔,紧抿的唇角似乎松动了一瞬。
牢外甬道,怒吼如惊雷炸响!
火把的光影在石壁上狂乱跳跃,沉重的脚步声如奔雷涌来。
“罪奴文素衣盗取凝血草!”
刑堂执事的声音淬毒般冰冷,“按族规——抽魂炼灯!”
牢门被巨斧劈开的瞬间,三株沾着泥浆、裹着未化冰碴的凝血草,从文素衣袖袋滑落,砸在石板地上,溅起细碎霜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