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还是那班6号线，人群照旧拥挤。
他站在最靠边的门口，手机开着静音，像往常一样打开邮箱，翻了几封技术论坛的订阅推送，眼神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电梯门开的一刻，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背。
离正式交接还有两天，他知道自己的工号还没被注销，还有两天可以“正常办公”。
但他心里清楚，这座大楼里没人再把他当“在编人员”。
他刚走到工位，小周就递来一杯咖啡，“程哥，你昨天好像没带杯，我顺手给你买了一杯美式。”
“……谢谢。”
程远接过咖啡，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还来？”
小周挠挠头，“我猜的吧，你不像那种会一走了之的人。”
这句话没什么恶意，但程远心里却一紧。
他想笑一笑缓解气氛，嘴角却僵了半秒，才轻轻点头：“我不喜欢把东西留在别人手里。”
今天没有新任务，他主要在整理交接文档。
那些代码他写得熟练，每一个注释都清楚明白，留下的文档几乎可以当成培训教材。
他做得认真，好像这是他留给这个职位的最后一点体面。
到了中午，有人在群里喊：“今天中午一起去楼下那家川菜？
程哥请客！”
“我请？”
程远刚想打字，小周己经在群里跟了一句：“哈哈，最后一顿免费饭，不吃白不吃！”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下楼。
程远走在最后，心里泛着点苦涩。
以前组里每次聚餐，都要他协调时间、定包间、结账做东。
现在倒好，大家都像捡到一顿白食似的热情。
他们点了十几个菜，有人起哄让他多喝几杯，说是“送别”。
他笑着回敬了几句，说“以后还能见，何必搞得像毕业”。
席间话题从新项目聊到AI爆发，有人说最近跳槽拿到了翻倍薪资，也有人说“现在二十多岁的小孩都写得比我们快”，再有人感叹“老了老了”。
没人提裁员，没人问他下一步去哪。
仿佛这个饭局的主角不是他，只是一个“即将从这家公司删除的账号”。
程远坐在角落，举着酒杯笑着，看着他们的嘴张张合合，忽然觉得世界像静音了一样。
这顿饭吃得热闹，也吃得安静。
饭后大家陆续散去，小周追上他：“程哥，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要不我把我以前实习那家公司推荐你试试？”
程远拍了拍他肩膀：“谢谢，小周。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他没拒绝，也没接受。
回到工位，他把文档打包发给组内负责人，在项目群里发了最后一条信息：“以上是我的模块整理，后续如有不明，邮件联系我。”
群里没人回复，只有AI机器人自动发了个“己收到”。
他默默关掉聊天框，把电脑彻底关机。
离开前，他望了眼这片陪伴了他西年的工区。
这里他曾经通宵修复bug，也曾带新人成长，曾以为能“干到退休”，如今不过一纸通知就化为陌路。
他拿起背包，走到电梯口。
有人迎面进来，是一个刚入职的前端实习生，冲他点头笑笑：“程哥，午饭吃得开心啊。”
“嗯，”他点头，忽然停住，“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吴凡。”
“好，吴凡。
你记住一句话——”他顿了顿，眼神坚定：“技术是你的武器，但别指望它能挡住裁员。”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