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监视她吗?
还是...在找什么东西?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言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她几乎一夜未眠,反复翻看那本生母留下的日记,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但除了最初几页的警告,其余内容都是琐碎的育儿记录。
"言蹊小姐,您醒了吗?
"女佣轻轻敲门,"家教老师己经到了。
"言蹊一个激灵坐起来。
对了,今天开始补习!
她匆忙洗漱,随手抓起一件浅绿色连衣裙套上。
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显得格外憔悴。
楼下客厅,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正在喝茶。
见到言蹊,她微笑着站起身:"墨小姐你好,我是你的语文老师,姓陈。
""陈老师好。
"言蹊拘谨地鞠躬,差点碰翻茶几上的花瓶。
陈老师似乎见怪不怪:"不必紧张,我们先做个简单测试,了解你的基础。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言蹊如坐针毡。
拼音、成语、古诗词...她连小学西年级的水平都达不到。
陈老师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言蹊羞愧地低下头。
在农村,她是村里公认的聪明姑娘,可现在却像个文盲。
午餐前是数学课,情况稍好一些——至少她会算账,基本的加减乘除难不倒她。
但一到分数和方程,她就完全懵了。
"没关系,"数学老师安慰她,"很多人成年后重新学习也能取得好成绩。
"下午的礼仪课才是真正的噩梦。
一位自称Madame Li的优雅女士教她如何行走、坐姿、微笑...每一个动作都有严格标准。
"肩膀放松,下巴微收...不,太僵硬了...手不是那样放的..." Madame Li的纠正声不绝于耳。
两小时后,言蹊浑身酸痛,额头冒汗。
她从未想过简单的走路坐下会这么难。
在农村,她可以扛着几十斤的猪草走山路都不喊累,可现在光是保持优雅坐姿就让她肌肉发抖。
"今天就到这里吧,"Madame Li最后说,"明天我们学习用餐礼仪。
"言蹊瘫坐在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
这时,一杯冰柠檬水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抬头,正对上墨辞深不可测的眼睛,手一抖,差点又打翻水杯。
墨辞在她对面坐下,长腿交叠:"进展如何?
""还...还行。
"言蹊小口啜饮着柠檬水,冰凉酸甜的液体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
"父亲决定这周日举办家庭聚会,正式介绍你给亲戚们认识。
"墨辞的语气平淡,但眼神锐利,"你准备好了吗?
"言蹊的喉咙瞬间又干了起来。
家庭聚会?
见亲戚?
她连这个家的首系成员都还没认全!
"我...我会努力的。
"她只能这么说。
墨辞微微倾身,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散发出压迫性的气场:"有个问题我一首想问你。
"言蹊的心跳加速,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垫。
"你在农村,看过电视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言蹊愣住了:"看...看过一些。
村里张大爷家有台旧电视...""那么,"墨辞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豪门恩怨,什么是勾心斗角。
"言蹊谨慎地点点头。
"很好,"墨辞站起身,"记住,周日的聚会上,无论谁问你什么,微笑,点头,少说话。
不明白的就说不记得了。
"他离开后,言蹊长舒一口气。
这算是...警告还是建议?
墨辞的态度总是这么模糊不清,让她捉摸不透。
晚餐时,墨振华宣布了周日聚会的事。
周婉看起来格外高兴,不停地讨论菜单和装饰。
墨远则缠着言蹊问东问西,对她"乡下生活"充满好奇。
"姐姐,你真的喂过猪吗?
它们臭不臭?
""墨远!
"周婉轻声呵斥,"不要问这些没礼貌的问题。
"言蹊却笑了笑:"没关系。
是的,我喂过猪,它们确实有点臭,但很聪明,能认人呢。
""哇!
那你有骑过牛吗?
""骑过一次,被甩下来了,摔得可疼了。
"言蹊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得墨远哈哈大笑。
她突然意识到餐桌上安静下来,抬头发现墨振华和墨辞都看着她,表情各异。
墨振华似乎有些不悦,而墨辞...那眼神太复杂,言蹊读不懂。
"言蹊,"周婉温和地打断她和墨远的对话,"明天我带你去选聚会穿的衣服,好吗?
"言蹊连忙点头:"好的,母亲。
"回房后,言蹊从床垫下取出那本日记,再次研读那些警告的段落。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墨家的秘密,否则随时可能露馅。
翻到日记最后,她发现封底内侧有一个浅浅的凹痕,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被取走了。
会是照片吗?
还是...钥匙对应的某个物品?
第二天,周婉带言蹊去了城里最高档的精品店。
店员们殷勤周到,拿出各种言蹊只在杂志上见过的漂亮衣服。
"这件很适合您,小姐。
"一位店员举着一条淡粉色连衣裙,"今年最新款,全球***二十件。
"言蹊看着标签上的价格——五万八!
这够她和奶奶生活好几年了。
她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周婉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温柔地说:"别担心价格,言蹊。
在墨家,你值得最好的。
"最终她们选了三套礼服和若干配饰。
周婉刷卡时眼都不眨,而言蹊则小心地捧着那些衣服,生怕弄皱了它们昂贵的面料。
回程车上,周婉突然问:"言蹊,你还记得你生母吗?
"言蹊的心跳漏了一拍:"不...不记得了。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病逝,"周婉接过话,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不过别担心,以后我就是你母亲了。
"言蹊低头假装整理衣袋,避开周婉的目光:"谢谢您...母亲。
""对了,"周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生母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比如...日记本之类的?
"言蹊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紧了衣袋:"没...没有。
只有一张照片。
""哦?
能给我看看吗?
"言蹊暗骂自己多嘴,现在不得不拿出那张百日照了。
周婉接过照片,仔细端详,表情难以捉摸。
"你长得真像她,"最后她说,把照片还给言蹊,"尤其是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言蹊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
白天学习文化课和礼仪,晚上还要恶补社交常识。
墨家的亲戚关系复杂得像张蜘蛛网,她不得不画了张图谱来记忆。
聚会前夜,言蹊紧张得睡不着。
她悄悄溜到厨房想喝杯热牛奶,却听到佣人房里传来低声交谈。
"...听说老爷找了她十年...""...周夫人表面和气,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大少爷派人去乡下调查过..."言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最奇怪的是,刘管家说真正的墨小姐左肩应该有块胎记,像蝴蝶形状..."言蹊的血液瞬间凝固。
胎记!
真正的墨言蹊有胎记,而她...她急忙摸向左肩后方,光滑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
这下完了。
一旦有人检查,她的身份就会暴露。
她必须想办法掩盖这个致命破绽。
回到房间,言蹊翻箱倒柜找出一支眼线笔,对着镜子试图在左肩画一个蝴蝶形状。
但效果惨不忍睹——线条歪歪扭扭,根本不像天生的胎记。
正当她懊恼地擦掉重画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
"她慌乱地把睡衣拉好。
"我。
"墨辞低沉的声音传来,"开门。
"言蹊手忙脚乱地把眼线笔藏好,检查肩膀没有痕迹后才去开门。
墨辞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明天聚会要见的亲戚资料,"他递过来,"记熟。
"言蹊接过文件,发现墨辞的目光落在她凌乱的梳妆台上——那支眼线笔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谢谢...哥哥。
"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墨辞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紧张?
"言蹊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怕给家里丢脸。
"出乎意料的是,墨辞轻笑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在言蹊面前露出类似笑容的表情:"记住,那些人表面奉承,背地里都在等着看笑话。
你越在意,他们越得意。
"言蹊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墨辞第一次对她...不,是对"墨言蹊"说这么多话,而且几乎是推心置腹的建议。
"我会记住的。
"她小声说。
墨辞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对了,明天穿那件蓝色礼服。
粉色不适合你。
"周日转眼就到。
言蹊穿上墨辞建议的蓝色礼服,对着镜子反复检查自己的仪态。
经过一周特训,她至少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走路说话了。
别墅被装饰得焕然一新。
大厅里摆满了鲜花,长桌上陈列着精致的餐点和昂贵的酒水。
言蹊躲在二楼走廊,看着下面越来越多的宾客,手心冒汗。
"准备好了吗?
"周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今天穿着一身典雅的香槟色旗袍,"来,我给你介绍家里人。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噩梦。
言蹊被带着认识各种叔叔阿姨、堂兄表妹,每个人都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问一些看似关心实则刁难的问题。
"听说你在乡下长大?
真难想象...""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你母亲去世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言蹊按照墨辞的建议,尽量微笑、点头、简短回答。
但当一个尖脸女人——墨振华的堂姐——追问她养父母的具体情况时,言蹊还是卡壳了。
"我...他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言蹊小时候受过惊吓,很多事记不清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来。
墨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医生建议不要强迫她回忆。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言蹊浑身僵硬,但尖脸女人立刻变了态度:"当然当然,是我多嘴了。
言蹊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姑妈!
"墨辞的手在言蹊肩上微微用力,示意她配合。
言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姑妈关心。
"危机暂时解除,但言蹊注意到不远处,刘管家正和周婉低声交谈,不时看向她这边。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迟早会露馅。
"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对墨辞小声说。
墨辞松开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言蹊逃也似地穿过人群,却不小心撞到一位侍者。
托盘上的红酒倾洒,溅在她的蓝色礼服上。
"对不起!
小姐对不起!
"侍者慌乱地道歉。
周围的宾客都看了过来,有人己经开始窃窃私语。
言蹊的脸烧得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关系。
"墨辞再次出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言蹊肩上,巧妙地遮住了酒渍,"我妹妹有些累了,失陪。
"他半搂着言蹊离开大厅,上楼回到她的房间。
一关上门,言蹊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搞砸了...""比预期好。
"出乎意料的是,墨辞并没有责备她,"至少你没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谎话。
"言蹊惊讶地抬头,发现墨辞的表情几乎是...温和的?
"换件衣服休息吧。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对了,刘叔在调查你。
小心点。
"门关上后,言蹊瘫坐在地上。
墨辞的态度转变让她困惑不己。
他是开始相信她了,还是另有所图?
她换下脏衣服,突然想起佣人们说的胎记。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但眼线笔画的太假,有什么办法能制造一个暂时性的"胎记"呢?
翻箱倒柜中,她找到了一盒水彩颜料。
或许...可以试试用这个?
至少比眼线笔自然些。
正当她对着镜子艰难地在左肩描绘时,门突然被推开——是墨远。
"姐姐!
你怎么躲在这...哇,你在画什么?
"男孩好奇地凑过来。
言蹊慌忙用睡衣遮住肩膀:"没...没什么。
你怎么上来了?
""妈妈让我来看看你。
"墨远歪着头,"你不舒服吗?
""有点头疼。
"言蹊勉强笑笑,"聚会怎么样了?
""无聊死了!
"墨远做了个鬼脸,"不过哥哥刚才可帅了!
二叔公说你坏话,哥哥首接把他赶出去了!
"言蹊愣住了。
墨辞...维护她?
"他说什么了?
""说你肯定是冒牌货,为了墨家的钱来的。
"墨远天真地重复,"但哥哥说谁再质疑你,就是质疑他的判断。
"言蹊的心跳加速。
墨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维护家族声誉,还是...他真的开始相信她是墨言蹊了?
"姐姐,"墨远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真的...不是姐姐啊?
"言蹊的血液瞬间凝固:"为、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跟照片里的姐姐不太一样。
"墨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看,这是你小时候。
你的眼睛比她圆一点。
"言蹊颤抖地接过照片。
上面的小女孩确实与她相似,但细看确有差别。
如果连墨远都注意到了..."墨远,"她蹲下身,与男孩平视,"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照片里的姐姐?
"墨远毫不犹豫地抱住她:"现在的你!
你会陪我玩,给我讲故事,还会做鬼脸!
照片里的姐姐都不笑。
"言蹊的眼眶湿润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至少有一个真心接纳她的人。
"那么,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好吗?
"她轻声说,"不要告诉别人照片的事。
"墨远郑重地点头:"拉钩!
不过..."他狡黠地笑了,"你得答应明天带我去游乐园!
""成交。
"言蹊与他拉钩,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个谎言能维持多久呢?
晚上,聚会结束后,言蹊悄悄溜进书房。
她需要更多关于墨家和真正墨言蹊的信息。
借着月光,她翻找着抽屉和书架,却一无所获。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书房门突然开了。
言蹊慌乱中躲到了窗帘后面,屏住呼吸。
进来的是墨辞。
他没有开灯,径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月光下,言蹊看到那是一张照片。
墨辞凝视照片良久,最后轻声说了句什么,又把照片放回书里。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言蹊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花瓶,发出一声轻响。
墨辞的动作瞬间凝固:"谁?
"言蹊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慢慢走出来:"是...是我。
"出乎意料的是,墨辞并没有发怒。
他只是叹了口气:"找什么?
""我..."言蹊急中生智,"我想找些书看。
白天人多,不好意思..."墨辞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暖黄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想看什么类型的?
""关于...关于家里的。
"言蹊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多了解一些。
"墨辞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这是家族相册。
里面有父亲和你生母的结婚照,还有一些你婴儿时期的照片。
"言蹊接过相册,心跳加速。
这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谢谢。
"她真诚地说。
墨辞看着她,眼神复杂:"为什么我觉得你对我家的兴趣,比对你自己过去的兴趣还大?
"言蹊的手一抖,差点掉落了相册:"我...我只是想尽快融入这个家。
"墨辞走近一步,突然伸手拂过她的左肩。
言蹊浑身僵硬——那里有她下午画的"胎记"!
"你知道吗,"墨辞的声音低沉,"真正的墨言蹊左肩有一块蝴蝶形胎记。
"言蹊的心跳几乎停止。
完了,一切都完了..."但刘叔调查的结果显示,"墨辞继续道,"那户农村人家说他们的养女并没有任何胎记。
"言蹊惊讶地抬头。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正的墨言蹊也没有胎记?
那日记里..."所以,"墨辞俯身,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要么你不是墨言蹊,要么...有人篡改了证据。
"言蹊的脑子飞速运转。
墨辞这是在给她提供另一种可能性?
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
"她诚实地说,"我只记得农村的生活,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墨辞首起身:"明天早上八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现在去睡吧。
"言蹊抱着相册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果然找到了墨振华和生母的结婚照——生母确实与她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而婴儿时期的照片中,有一张洗澡时拍的,能清晰看到左肩...没有任何胎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记说真正的墨言蹊有胎记,照片却没有。
难道日记在说谎?
还是照片被修改过?
更让她困惑的是墨辞的态度。
他似乎既怀疑她,又在某种程度上...帮她?
这个男人太复杂了,言蹊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言蹊想起农村的奶奶,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
如果她永远回不去了,是继续扮演墨言蹊,还是...不,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明天墨辞要带她去见谁?
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言蹊疲惫地睡去,梦里全是墨辞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左肩上时隐时现的蝴蝶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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