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村头那棵老槐树时,听见树下传来一阵吆喝声,比刚才议论他的声音热闹多了。
“新鲜的野枣子,一文钱一把!”
“刚摘的野菜,两文钱一捆,回家焯水就能吃!”
他循声走过去,见几个村民蹲在树下,面前摆着些简陋的摊——用破竹筐装着野枣,用茅草捆着野菜,还有个老汉面前放着两只褪了毛的野鸡,用草绳拴着脚,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
这大概就是村里的“集市”了。
沈砚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一个农妇用三捆野菜换了半袋糙米,又有个汉子花十五文钱买走了那两只野鸡,说是要给生病的婆娘补身子。
他心里一动。
原来这村里也能做买卖,不一定非得跑镇上。
正看着,卖野枣的老婆婆抬头看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怯:“书生……要尝尝不?
甜得很。”
沈砚蹲下身,拿起一颗野枣。
枣子不大,表皮带着点皱,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确实挺甜,就是核有点大。
“您这枣子,一天能卖多少?”
老婆婆叹了口气:“不一定,碰上好日子能卖二十文,差的时候连十文都卖不上。
家里孙子等着钱抓药呢……”沈砚没再问,买了一把野枣,付了一文钱。
枣子揣在兜里,沉甸甸的,像揣着个念想。
他往前走了走,看见那卖野鸡的老汉正数着铜钱,脸上乐开了花,嘴里念叨着:“够买两斤盐了……”盐?
沈砚想起王伯那碗没什么味道的米汤。
看来这东西在这里挺金贵。
他继续往王伯家走,脑子里盘算着。
野菜、野枣、野鸡……村里人靠这些换钱,那山里肯定还有更多能换钱的东西。
王伯会打猎,会下套,自己跟着学,是不是也能弄点东西来卖?
正想着,迎面撞上个人,怀里的野枣掉了好几颗。
“对不住,对不住!”
沈砚连忙道歉,抬头一看,是个穿短打的汉子,挑着副空担子,担子两头挂着几个空竹筐。
“是你啊,沈家小子。”
汉子认出他,咧嘴笑了笑,“听说你被车撞了?
没事了?”
沈砚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大哥关心。”
汉子放下担子,擦了擦汗:“我刚从镇上回来,给张大户家送了趟菜。
你猜镇上现在啥最值钱?”
沈砚摇摇头。
“药材!”
汉子压低声音,“前阵子下雨,山里的草药烂了不少,药铺收价涨了一半,尤其是那种带黄花儿的草,据说能治风寒,一两能换五十文呢!”
带黄花儿的草?
沈砚没见过,但记在了心里。
五十文一两,要是能采到一斤,就是五百文,够买多少碗米汤了?
汉子没再多说,挑着担子走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沈砚捡起地上的野枣,拍了拍上面的土,心里那点被议论的憋屈,突然淡了不少。
闲言碎语再难听,也填不饱肚子。
能挣着钱,才是真格的。
回到王伯家时,老汉正在院里编竹筐,竹条在他手里转来转去,很快就有了个雏形。
“去哪儿了?
这么久才回来。”
沈砚把剩下的野枣递过去:“在村里转了转,买了点这个。”
又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说,“王伯,您知道那种带黄花儿的草药不?
药铺收五十文一两呢。”
王伯手里的竹条顿了顿,抬头看他:“你说的是黄花菜吧?
那玩意儿是能入药,不过得晒干了才值钱。
你问这个干啥?”
“我想……跟着您进山采点?”
沈砚说得有点犹豫,“也能换点钱。”
王伯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这娃,前阵子还愁眉苦脸的,这就想挣钱了?”
他放下竹筐,指了指墙角的镰刀,“那玩意儿得等晴天去采,明天要是不下雨,我带你去山边看看。
不过先说好了,山里不比村里,毒虫野兽多,得听我的,不能乱跑。”
沈砚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哎!
我肯定听您的!”
王伯没再说话,继续编竹筐,嘴角却带着点笑意。
沈砚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拿出一颗野枣放进嘴里,甜味顺着喉咙往下走,心里也甜滋滋的。
他看着王伯手里灵活翻飞的竹条,看着院墙外远处的青山,突然觉得这破屋漏顶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他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
傍晚的时候,沈砚帮着王伯把编好的竹筐搬到屋檐下。
竹筐编得结实,王伯说明天要拿镇上换点糙米。
沈砚摸着竹筐光滑的边缘,突然想起自己送外卖时用的保温箱,要是把竹筐改一改,是不是能让里面的东西不容易坏?
他没说出来,怕王伯觉得他异想天开。
但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
晚饭还是那清得见底的米汤,沈砚没再嫌难喝,几口就喝了个精光。
王伯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欣慰:“这就对了,能吃才能干活。”
沈砚笑了笑,没说话。
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几颗野枣,心里盘算着明天进山的事。
带黄花儿的草药,能下套的兔子,还有王伯编的竹筐……或许,在这个地方,他真能靠着自己的手,挣出一碗像样的饭来。
夜色渐浓,破屋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砚躺在稻草堆上,没再抱怨睡得不舒服。
他听着窗外的虫鸣,闻着屋里淡淡的柴火气,心里踏实得很。
明天,得早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