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实验室烬・狐山啼
穆青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培养皿中迅速扩散的红色菌液 —— 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新型抗生素,此刻却成了焚身的烈焰。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里,她仿佛听见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响,混着某种金属扭曲的锐鸣。
作为国家重点实验室最年轻的药物学博士,她曾无数次在无菌操作台前提笔记录数据,却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会终结于一场蓄意的爆炸。
敌对势力的警告信还压在抽屉里,鲜红的 “终结” 二字,终究应验了。
剧痛袭来时,她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那批抗疟新药的三期临床报告,还没来得及提交……再次睁开眼,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没有消毒水味,没有仪器的蜂鸣,只有刺骨的寒冷顺着襁褓缝隙钻进来,冻得她牙关打颤。
耳边是呼啸的风雪,夹杂着铁器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
“柳如霜,你跑不掉的!”
一个阴鸷的男声穿透风雪,带着令人牙酸的笑意,“交出那孽种,或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女人没有应答,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雪地中跋涉,每一步都深陷松软的积雪,发出 “咯吱” 的闷响。
穆青颜想抬头,却发现自己连转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 —— 她成了一个婴儿,被裹在粗糙的麻布襁褓里,视野只能勉强捕捉到抱着她的人。
那是个白衣女子,青丝被风雪吹得散乱,几缕黏在渗血的肩头。
一支漆黑的弩箭斜插在她左肩,箭簇没入近半,血色在素白的衣料上晕开,像极了实验室培养皿中蔓延的菌苔。
但她的脊背挺得笔首,右手紧握的长剑上,还滴着温热的血珠。
不远处,六名黑衣人呈北斗七星阵散开,将女子围在中央。
他们的袖口都绣着银蛇图腾,蛇眼处用朱砂点染,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方才说话的为首者,腰间弯刀上的蛇纹吞吐着信子,竟与女子怀中某样东西隐隐共鸣。
穆青颜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口 —— 那里贴着一块温润的硬物,被女子的体温焐得发烫。
她费力地扭动脖颈,终于看清那是块凤纹玉佩,玉质通透,边缘却刻着半片奇异的火焰纹,纹路扭曲如活物,正随着女子的心跳微微震颤。
“将军府满门抄斩,你以为藏得掉吗?”
为首的杀手步步紧逼,弯刀在雪光中划出冷弧,“这孽种留着,迟早是祸患!”
柳如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穆青颜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却染着血污;眸似寒潭映月,此刻却燃着决绝的火。
她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长剑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声音嘶哑却坚定:“要动她,先踏过我的尸身。”
话音未落,她猛地旋身,长剑如白蛇出洞,精准地贯穿了右侧一名杀手的咽喉。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红梅。
剩余五人见状,齐齐攻上,刀光剑影瞬间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穆青颜被剧烈的晃动颠得发晕,却死死盯着柳如霜的背影。
她看见女子肩头的弩箭因动作剧烈而更深地刺入,看见她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更看见她将自己护在怀里,像护住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这场厮杀持续了多久?
穆青颜不知道。
她只听见兵器断裂的脆响,杀手的惨叫,还有风雪越来越狂躁的呼啸。
当最后一名杀手倒在雪地里时,柳如霜也摇摇欲坠,肩头的血浸透了半边衣襟,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她踉跄着走到悬崖边,身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风声从谷底咆哮而上,似有无数孤魂在嘶吼。
柳如霜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眼中突然涌上温柔,用冻得发紫的手指轻轻抚摸穆青颜的脸颊。
“青颜…… 我的女儿……” 她喃喃着,将那块凤纹玉佩塞进穆青颜的襁褓深处,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半片火焰纹,“记住,活下去…… 带着它活下去……”远处传来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柳如霜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猛地站起身,对着悬崖下方那片翻滚的黑暗,纵身跃下。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穆青颜。
她下意识地抓住胸前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成了唯一的慰藉。
风声在耳边撕裂,她仿佛听见柳如霜坠崖前的最后一声呼喊,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像一句未完成的咒语。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摔得粉身碎骨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从崖壁的树丛中窜出,精准地叼住了她的襁褓。
穆青颜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金色的竖瞳。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狐,毛发在风雪中泛着银光,它的鼻子凑近玉佩,鼻尖微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更让她心惊的是,当她因恐惧而哭泣,涎水不经意间滴落在玉佩上时,那半片火焰纹竟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与幼狐金色的瞳孔交相辉映。
幼狐似被这光芒惊扰,叼着她转身窜入密林,只留下风雪在悬崖边呼啸,卷起柳如霜散落的一缕青丝,飘向未知的黑暗。
而穆青颜攥着那半片火焰纹的玉佩,在幼狐温暖的皮毛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 她的新生,从这一刻起,便与这狐山、这玉佩、这双金色竖瞳,紧紧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