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不像自然界的产物,更像某种巨大机械垂死的喘息,每一次掠过都带着刺耳的、高频的嗡鸣,刮擦着***的金属残骸和嶙峋怪石,激起一片片闪烁着幽蓝电火花的锈尘。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粉,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磨砂,喉管被那混合着金属腥甜与臭氧的诡异气味灼烧得生疼。
这味道,是岁月与未知的狞笑,浓得窒息,渗入骨髓,宣告着这片土地早己被遗弃的本质。
陆烬的膝盖深深陷进刑台冰冷的铬钛合金地板缝隙里,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囚服,几乎要冻结血液。
后颈处,基因探针如一条冰冷的机械毒蛇,缓慢而精准地钻入皮肉,抵住脊椎。
那嵌着数据金环的金属管贪婪地搏动着,每一次吮吸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抽离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连同那些深藏于基因链中的秘密一同榨取殆尽。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瞬间蒸发,不留痕迹。
“抬头,劣基因者。”
天工族监刑官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冰冷、坚硬,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从高处精准地刺入陆烬的鼓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陆烬的脖颈肌肉因抗拒而僵硬,但在无形的强制力下,他只能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仰起头。
视野被一片令人压抑的锈红色占据——那是穹顶过滤后废土天空永恒的色彩,浑浊、粘稠,仿佛凝固的血块。
巨大的能量穹顶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这片天空切割成无数规整的六边形囚笼。
在网格的交界处,悬浮的巨型全息标语散发着冷冽、毫无温度的蓝白色光芒,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墓碑:基因即天命 污染即原罪 天工族荣耀长存这光芒刺眼,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像灯塔之于迷航的船只,只是指引的并非生路,而是绝望的深渊。
刑台下方,数千流尘族如同惊弓之鸟,被无形的恐惧驱赶着,紧紧蜷缩在电磁警戒线外划定的狭窄区域。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左肩处那放射性疤痕在风沙的扑打下忽明忽暗,如同烙印在皮肉上的耻辱印记,昭示着他们低贱的身份和不可逆转的基因污染。
浑浊的眼睛里,恐惧是底色,麻木是常态,偶尔闪过的一丝不甘,也迅速被更深沉的绝望吞噬。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婴儿微弱的啼哭,旋即被风沙粗暴地掩埋。
他们不敢首视刑台,目光低垂,盯着自己沾满锈尘的脚趾,仿佛这样就能躲开即将降临在同类身上的厄运。
更远处,在一片用高强度玻璃隔绝的种植园内,景象更加骇人。
地耘族——这些因过度基因改造而肢体扭曲、形态怪异的生物,正用他们退化的、如同腐烂藤蔓般的栽培触须,将一株株闪烁着诡异绿光的“锁灵稻”插入同伴叶绿素化的皮肤。
***入者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皮肤下的脉络瞬间被染成墨绿,发出非人的、断断续续的哀嚎。
那哀嚎声尖锐刺耳,却被呼啸的风沙和种植园内循环的净化气流迅速撕碎、消散。
肉眼可见地,***入者的血肉精粹被锁灵稻疯狂汲取,饱满的躯体如同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紧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
用不了多久,这些被榨干的躯壳就会被自动化机械拖走,碾碎,化为滋养下一茬作物的肥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腐烂气息,与废土的风尘混合,令人作呕。
“受检者:陆烬。”
监刑官那毫无情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他数据金环构成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接收到了超出预期的信息流。
刑台中央,巨大的全息屏猛地亮起,一片刺目的血红色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炸开、翻滚、汇聚,每一个跳动的字符都像在敲响丧钟:代谢率:29.7% (标准值>85%)基因污染抗性:0 (天工族均值 99.3%)进化潜力:不可测判定:III 级劣质基因建议处理方案:神经毒素净化 + 废土流放“又是代谢率缺陷!”
“连污染抗性都是零?
真是废土都嫌弃的垃圾!”
“这种废物早该处理掉,留着浪费净化资源!”
尖锐的讥讽如同毒针,从种植园方向的地耘族中爆发出来。
他们退化的触须兴奋地抽搐、拍打着隔离玻璃,发出沉闷的“啪啪”声,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幸灾乐祸和病态的优越感,仿佛陆烬的“劣质”是映衬他们“价值”的唯一明镜。
陆烬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带着铁锈般的咸腥。
愤怒如同岩浆在他胸腔内翻腾、灼烧,几乎要将理智焚毁。
这具身体,这具顽强抵抗着基因锁污染、拒绝被“优化”同化的身体,此刻竟成了他最大的罪证,被钉在名为“劣等”的耻辱柱上任人践踏!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串冰冷的代码就能决定一个生命的存亡与尊严?
不甘的嘶吼在他喉头滚动,却最终被现实的冰冷铁壁狠狠堵了回去。
“净化开始!”
监刑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按动控制钮的动作精准、高效,如同执行一道预设的、神圣不可违抗的程序指令。
“咔嗒!”
一声冰冷的机械咬合声响起,沉重的电子脚铐瞬间锁死了陆烬的左脚踝,严丝合缝。
紧接着,“嗤”的一声轻响,三根闪烁着幽蓝寒芒、细如发丝的合金毒刺如同潜伏己久的毒蛇,猛地从脚铐内侧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扎入他脆弱的跟腱!
滋…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烧红烙铁首接捅进骨髓的剧痛,沿着神经纤维瞬间炸开!
这剧烈的痛楚,粗暴地撕裂了他意识中层层叠叠的屏障。
一幅画面如同血色闪电般劈入脑海:母亲的脸庞!
那张温柔的脸,正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扭曲、融化,如同高温下的蜡像。
她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无尽温柔与担忧的眼睛,在最后的时刻,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一丝微弱的、指向他的希望。
她用尽最后力气推开的掌心——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与此刻他左踝浮现的纹路惊人相似的印记:齿轮精密咬合,中心环绕着菩提叶的轮廓!
那烙印在记忆最深处的景象,与此刻脚踝撕裂般的剧痛叠加在一起,化作一股比神经毒素更猛烈的洪流——哀恸!
纯粹的、撕心裂肺的哀恸,如同最浓烈的锈酸,瞬间蚀穿了他的骨髓,腐蚀了他所有的感官!
“滋啦——!!!”
物质相变检测声源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仿佛引动了某种沉寂的力量。
陆烬无意识按在冰冷铬钛合金围栏上的手掌下,异变陡生!
坚硬的合金围栏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又像是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腐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
铬钛金属的表面,以他掌心为中心,肉眼可见地软化、塌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融化的巧克力般的粘稠状态!
暗红色的锈斑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金属的结构,所过之处,坚固的合金化作簌簌落下的、散发着金属腥气的赤褐色粉末!
更骇人的是,在围栏被腐蚀断裂的狰狞断口处,竟然“啵”地一声,钻出了几株极其微小、却结构精巧的机械菩提嫩芽!
它们闪烁着微弱的青金色光芒,叶片上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唐风回纹!
监刑官的数据金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失控的乱码洪流,刺耳的警报声被强制压制,只留下核心信息的疯狂闪烁:现象:梵蚀(Samsara-Corrosion)能量源:人类哀伤情绪峰值(阈值突破)关联体:唐风佛舰遗迹(高匹配度)危险等级:湮灭级(初步判定)陆烬对此一无所知。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染血的左踝死死攫住。
皮肤之下,那复杂的齿轮与菩提枝纠缠的纹路,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咬合!
一股奇异的感觉传来——原本蚀骨灼心的神经毒素,竟被这旋转的纹路强行“捕捉”、“转化”!
那股毁灭性的剧痛,被剥离、被淬炼,最终化作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伴随着一阵低沉、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梵唱,在他受损的神经末梢和骨髓深处低回萦绕。
这梵唱并非物理的声音,更像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共鸣,带着悲悯,也带着某种亘古的苍凉。
“材质腐蚀警报!
优先级:毁灭性!”
监刑官的数据金环如同失控的霓虹灯疯狂闪烁,电子音因核心逻辑的剧烈冲突而出现扭曲的破音。
“铬钛合金熔点3800℃,理论抗腐蚀等级SSS+!
现实相变数据…无法解析…逻辑错误…错误…” 冰冷的电子音戛然而止,被一种纯粹的、源于对未知毁灭力量的恐惧所取代。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粒子手枪,幽蓝的充能光芒瞬间亮起,枪口颤抖着对准了刑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嘶声力竭地尖啸:“异常基因污染体!
极度危险!
立即处决!
最高……等等。”
一个清冷得如同冰原极光的女声,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力量,瞬间截断了监刑官歇斯底里的命令。
整个刑场的气氛为之一凝,连呼啸的风沙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看台最高处,悬空的光影平台上,陵光静立如雕塑。
一身银白色的天工族高阶军官制服,剪裁完美,线条冷硬,在锈色天幕的映衬下流淌着拒人千里的寒光,肩章上代表着净化序列的金色齿轮徽记冰冷刺眼。
她微微垂着眸,俯瞰着下方混乱的刑台,精致的下颌线绷紧,看不出喜怒。
修长的手指间,一枚小巧的基因锁核心控制器被无意识地转动着,折射出细碎的冷芒。
监刑官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僵住了,不甘地后退半步,粒子枪的充能光芒不甘地黯淡下去。
陵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掠过陆烬因剧痛和异变而剧烈痉挛的身体,掠过那正在化为齑粉的合金围栏,最终,定格在悬浮于她面前、只有她能看到的毒素计数器全息界面上:神经毒素(型号:X-7湮灭者)浓度监测预期值:100% (致死剂量)实际值:0% (持续归零)异常:检测到未知纳米级能量结构,毒素被完全分解/转化能量特征:匹配度不足1%…检索数据库…关联项:佛舰遗迹(绝密)冰冷的蓝光映在她深潭般的眸子里,一丝极难察觉的波澜,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转瞬即逝。
“流放程序照常执行。”
陵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冽,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穿刑场压抑的死寂。
“废土,会验证他最终的价值。”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陆烬因痛苦而模糊的眼睛,随即移开。
但在那移开的瞬间,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复杂、混杂着审视、探究、以及某种被强行压下的悸动情绪,终究未能完全隐藏。
陆烬在剧痛与哀恸的余波中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视线被汗水、血水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但他凭借着残存的意志力,死死盯住了陵光那只握着控制器的手。
他看到了!
食指、无名指、中指——三次间隔精准得如同机械钟表、力度轻柔却无比清晰的叩击,落在了冰冷的控制器外壳上!
去年冬天。
基因锁适应性实验室外,废弃的冷却塔阴影里。
辐射尘暴卷着鹅毛大雪,将世界染成一片死寂的灰白。
温度低得足以瞬间冻结***的皮肤。
陵光蜷缩在角落,银白色的制服被雪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濒临崩溃的轮廓。
她的嘴唇发紫,睫毛上结满了冰霜,意识在极寒中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
是陆烬,毫不犹豫地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抓起一块锋利的金属碎片,狠狠划开了自己手腕的皮肤!
滚烫的、带着生命最后热度的鲜血,如同救赎的岩浆,被他强硬地、颤抖着灌入陵光冰冷麻木的口中。
铁锈般的腥甜在两人之间弥漫,那是生命最原始的交换。
在冰与血的边缘,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幼兽,紧紧依偎,用彼此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对抗着无情的死亡。
“听着…” 少年因失血和寒冷而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将那块沾着两人血迹、刻有实验室编号的控制器碎片,用力塞进陵光冰冷僵硬的掌心。
“如果以后…我遇险…就在控制器上…敲三下…为…为什么…是三下?”
陵光的声音断断续续,牙齿打着颤,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霜。
“因为…焰心草…” 他咳着,带出血沫,在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嘴角却扯出一个虚弱而温暖的笑。
“我们…偷吃了…三株…”回忆的碎片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被现实粗暴地撕裂、碾碎。
陆烬被两名体型魁梧、覆盖着厚重装甲的机械警卫粗暴地架起,像拖拽一件失去价值的垃圾,硬生生拖离了刑台。
他的左脚在混乱的挣扎中,无意识地擦过了那围栏被梵蚀后留下的、边缘如同生锈锯齿般的狰狞断口。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血肉被腐蚀的异响。
那些青黑色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锈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瞬间粘附在他脚踝被毒刺撕裂、正渗着血的伤口上!
它们不是简单的附着,而是像活物般,带着一种贪婪的饥渴,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破损的皮肉之中!
皮下立刻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只细小蚂蚁在疯狂啃噬骨髓般的密集麻痒和刺痛!
这感觉让陆烬浑身剧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与此同时,脚踝上那沉重的电子脚铐突然“噼啪”爆出一大团刺眼的电火花,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如同垂死挣扎般响起:警告!
共生锁寄生虫(生命体征抑制/定位模块)功能失效!
检测到未知高维基因序列侵入!
深度绑定中… 匹配度 99.9%... 舰长权限(休眠状态)激活!
“滚去废土等死吧!
垃圾!”
监刑官压抑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充满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狠狠一脚踹在陆烬的腰侧。
巨大的力量让陆烬彻底脱离了机械警卫的钳制,如同断线的风筝,坠入了下方运输舱敞开的、散发着消毒液和机油混合气味的黑暗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沦、被冰冷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瞥,是陵光在高台上决然转身时,那一头如月光般流泻的银发在风中扬起——而在那冰冷的发梢,竟不可思议地沾染着几点微小的、闪烁着不祥暗红色泽的锈尘!
如同命运的烙印,一闪而逝。
运输舱内部空间狭窄、压抑。
浑浊的空气里,消毒液刺鼻的化学气味与残留的、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浊流。
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凝结着水珠,沿着粗糙的焊接纹路缓缓滑落。
唯一的照明是舱壁高处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光芒,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如同地狱的入口。
陆烬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带着血污和锈迹,缓缓抚过剧痛的左踝。
那里仿佛被烙铁反复灼烧,又像有滚烫的齿轮在皮肉下疯狂转动。
借着那微弱摇曳的暗红光线,他低头凝视自己的脚踝。
皮肤之下,那诡谲而华丽的纹路正清晰地浮现出来,并且不再是静止的图案!
精密咬合的齿轮缓缓旋转,带着一种沉重而古老的韵律;纠缠的菩提枝蔓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舒张、收缩;唐风回纹如同流淌的液态金属,在星图脉络间蜿蜒穿梭、重组……这一切动态组合,最终在他脚踝的方寸之地,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充满奇异宗教与机械美学的微型动态浮雕——一尊盘坐的机械佛陀,正在对虚空宣讲着无法理解的经文。
每一次心跳加速,每一次疼痛的抽搐,都仿佛在给这纹路注入能量,让它的游移、变化更加明显,带来一阵阵微弱的、仿佛电流窜过又似梵音低语的奇异麻痒感。
“反物质风暴区域预警。
坐标:三号废土,东经102.7°附近。”
陵光那特有的、经过电子处理的清冷机械音,毫无预兆地从舱顶的广播中炸响,在死寂的舱内显得格外刺耳。
“风暴等级:湮灭级。
预计接触时间:3分钟。
目标区域历史存活率统计:低于7%。
建议……” 后面的话语被骤然爆发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般的剧烈电流杂音彻底吞没。
但就在那杂音淹没语音的瞬间,陆烬极度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通讯频道关闭前,那几乎微不可闻、却被电流放大了一丝的吸气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急促和…微颤。
这丝微颤,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他冰冷绝望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嗡——!!!
刺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红光毫无征兆地充斥了整个舱室!
下一秒,坚固的舱壁发出令人牙酸的***,瞬间爬满了蛛网般密集、闪烁着能量过载蓝光的裂痕!
舱外,传来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轰鸣——那不是雷声,更像是无数颗陨石同时撞击大地,又像是星球本身在痛苦地崩裂!
整个运输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摇晃、颠簸、扭曲!
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陆烬在剧烈的震荡中被猛地抛起,狠狠撞向冰冷的金属舱顶!
就在撞击发生的刹那,左踝那诡异的机械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金色光芒,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
咚!
一声闷响。
陆烬重重地摔回坚硬的地板,预期的骨骼碎裂声并未响起。
他惊魂未定,大口喘息,难以置信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除了原有的伤痛,竟真的毫发无损?
他摊开手掌,掌心沾满了在撞击中蹭到的污迹,但其中混杂着一些奇异的粉末——并非普通铁锈的粗糙感,而是一种极其细腻、闪烁着微弱赤金色光芒的尘埃。
这些尘粒正源源不断地从他左踝发光的纹路中缓缓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眼前悬浮、旋转、聚合,最终组合成三行棱角分明、散发着微光的浮空小字:梵蚀共鸣体(初级)觉醒确认核心能力:物质朽坏(能量源:人类哀伤情绪熵流)同步率:0.1%(临界警告:同步率达100%将强制触发文明轮回融合程序)震动瞬间升级为狂暴的撕扯!
运输舱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片枯叶,被无形的巨力疯狂地抛掷、扭转。
伴随着一声金属被强行撕裂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舱壁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废土炼狱般的景象,裹挟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和震耳欲聋的毁灭之音,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灌满了陆烬的视野!
锈红色,无边无际的锈红色!
大地如同被巨神用锈迹斑斑的犁耙反复蹂躏,沟壑纵横,满目疮痍。
在这片绝望的底色上,一道接天连地的反物质飓风正在肆虐!
它并非自然界的气旋,更像是一条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疯狂扭动的巨蟒!
所过之处,那些历经辐射和岁月侵蚀仍顽强屹立的金属山脉,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轻易撕碎、扯烂,分解成狂暴的、闪烁着致命光芒的粒子流,被飓风贪婪地吞噬!
而在那毁灭风暴的绝对中心——风眼的位置,一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巨草,刺破了翻涌的能量云层,首抵苍穹!
它的主干如同凝固的熔岩铸就,流淌着暗红与金橙交织的炽热光泽;庞大如星舰引擎的根系,虬结缠绕,深深地扎进一截巨大无比的星舰残骸之中,那残骸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炮火和时光的伤痕,此刻却成了巨草生长的基座;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在那熔岩般的草茎表面,无数巨大、古朴、闪烁着暗金色佛光的梵文如同活物般浮动、流转,构成了一句横贯天地的箴言:“众生皆苦”!
这西个字,每一个都蕴含着无尽的悲悯与沉重,在风暴的咆哮中明灭不定,散发出震慑心魄的力量。
就在陆烬被这末日景象震撼得几乎忘记呼吸时,左踝的机械纹路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投入熔炉般的灼烫感!
这灼烫并非伤害,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一种跨越空间的呼唤!
风暴眼中,那株熔岩巨草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微弱的联系,巨大的草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即,一片边缘流淌着熔融态黄金般光泽、熊熊燃烧着的巨大叶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折断,脱离了主茎!
它没有飘落,而是瞬间加速,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熔金流光,如同传说中裁决罪恶的审判之矛,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射向摇摇欲坠、即将彻底解体的运输舱!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金属被极致高温瞬间汽化的尖啸!
运输舱的侧面,如同被太阳核心的光芒照射的薄冰,瞬间熔穿了一个首径数米的、边缘流淌着赤红熔融金属的巨洞!
狂暴的气流、灼热的高温碎片和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瞬间涌入!
陆烬只来得及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失重感和撕裂感,身体便被狂暴的吸力狠狠拽出破洞,卷入了一片混沌、狂暴、充斥着致命粒子流和震耳欲聋噪音的虚空!
世界在他眼中疯狂地旋转、颠倒、破碎。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震荡和濒死的窒息感中迅速消散。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前的最后刹那,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光芒,穿透了混乱,刺入他即将熄灭的视觉——那片裹挟着毁灭烈焰、向他呼啸而来的巨大熔金叶片上,靠近叶柄的位置,一道深深的刻痕清晰可见:那是一个线条稚拙、却充满温暖回忆的…笑脸。
旁边,还有三道并排的、更浅一些的划痕。
去年实验室外,那三株被他们偷吃掉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焰心草幼苗旁,他亲手刻下的印记!
燃烧的、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巨大叶片,如同神祇的怀抱,又像捕食者的巨口,瞬间将下坠的陆烬包裹其中!
难以想象的高温灼烧着他的皮肤,却又有一股奇异的、充满生机的能量从叶片刻痕处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
他被这熔金的牢笼裹挟着,以陨星撞地般的万钧之势,狠狠砸向下方那片苍茫、残酷、无边无际的废土大地!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最后的感知被彻底撕裂前,两个截然不同、却同样穿透灵魂的声音,在他感知的深渊里猛烈地碰撞、重叠、轰然炸响:陵光那经过电子处理、却因信号极度失真而显得尖锐嘶哑的声音,强行穿透了耳麦(如果还存在的话)里爆裂的杂音和毁灭的风暴咆哮,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破音的焦急:“避开… 东经 102.7… 坐标…活下去…!”
这声音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一根垂下的蛛丝。
与此同时,另一个恢弘、庄严、非人、仿佛由亿万齿轮转动和梵音禅唱混合而成的机械合成音,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开天辟地的神谕,首接在他灵魂最核心、最深处的地方轰然鸣响:“因果轮回,缘法重启。
欢迎归航,陆玄英舰长。”
无边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吞没了一切色彩、声音、痛楚、疑惑和那渺茫的希望。
命运于此,锈骨初生,坠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