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抱着一摞刚收齐的数学作业本,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她在等周漾离开教室。
自从上周那朵栀子花引发的“全班围观事件”后,林夏就成了走廊里的“游击队员”。
早读课提前五分钟出门,课间操绕最远的路线,连去办公室交作业都要先趴在窗台上张望,确认隔壁班门口没有那个穿蓝白校服的身影,才敢像偷跑的兔子一样蹿过去。
“还没走吗?”
后座的周秉清探出头,嘴里叼着半块饼干,“我刚看见周漾在座位上做题呢,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林夏松了口气,抱着作业本站起身。
怀里的本子堆得很高,挡住了她大半视线,只能看见脚下一小块地面。
她像只谨慎的蜗牛,慢吞吞地挪出教室,沿着墙根往办公室走。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隔壁班传来的翻书声和远处水房的滴水声。
林夏数着地砖的格子往前走,心里盘算着交完作业就立刻冲***室,绝不在走廊多待一秒。
就在她拐过走廊拐角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楼梯口冒了出来。
“砰——”怀里的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的几本甚至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林夏的手还保持着抱东西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是周漾。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撞上她,手里抱着的一摞物理试卷也散了几本,露出的封面上印着他清秀的字迹。
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头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对、对不起!”
林夏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慌忙蹲下去捡作业本,手指却因为紧张而不听使唤,越是着急越抓不住那些滑溜溜的纸页。
周漾也蹲了下来。
他的动作比她镇定得多,手指灵活地捡起散落在脚边的本子,叠在一起递过来。
“没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林夏不敢接,头埋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
她能看见他握着作业本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大概是打篮球时不小心蹭到的。
“拿着。”
周漾把作业本往她面前又递了递,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林夏这才慌忙伸出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像触电般,她猛地缩回手,作业本“啪”地一声掉回地上。
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闭着眼,几乎能想象出周漾此刻的表情——肯定觉得她又笨又奇怪,说不定还在心里嘲笑她上次送花又否认的怂样。
“别紧张。”
周漾的声音里笑意更明显了,他弯腰捡起作业本,这一次首接塞进她怀里,“我帮你捡下面的。”
说完,他转身去追那几本滚下楼梯的本子。
蓝白色的校服背影在阳光下移动,步伐轻快得像踩着风。
林夏抱着怀里的作业本,站在原地,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楼梯上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很快,周漾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那几本滚远的作业本,纸页边缘有点卷角,他细心地把边角捋平,才递给林夏。
“谢谢。”
林夏的声音细若蚊吟,眼睛死死盯着怀里的本子,不敢看他。
“不客气。”
周漾顿了顿,突然开口,“你的作业本,好像混进我的了。”
林夏一愣,抬起头。
他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封面上是她娟秀的名字——林夏。
那是她刚才掉出去的,不知怎么混进了他散落在地上的试卷里。
“哦、哦。”
林夏慌忙去接,手指再次碰到他的指尖。
这一次,她没敢立刻缩回,只觉得他的指尖微凉,像夏日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让她发烫的皮肤瞬间清醒了几分。
“其实,”周漾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那天的花,很好看。”
林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是浅褐色的,像盛着融化的蜂蜜,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那是周秉清的主意?
说自己其实很怂不敢承认?
周漾却没等她回答,只是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剩下的物理试卷。
“快上课了,你快去交作业吧。”
说完,他抱着试卷,转身往楼梯口走。
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走到楼梯拐角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头。
“林夏,”他扬了扬手里的试卷,“下次别躲着我走了,走廊很窄,容易再撞上。”
林夏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像被戳破的气球,在心里轻轻炸开。
她看着周漾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里的作业本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走廊里的阳光依旧明亮,粉笔灰还在慢悠悠地飘。
林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作业本,突然发现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纸飞机,用演算纸折的,机翼上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飞机拆开来,里面只有一行字,是周漾清秀的笔迹:“数学第三十七页的最后一道题,你做错了。”
林夏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她抱着作业本,快步往办公室走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
路过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往楼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周漾走出教学楼的背影,他似乎也在低头笑着什么。
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操场的青草气息。
林夏摸了摸口袋里的纸飞机,感觉那个躲躲藏藏的秘密,好像被阳光晒得轻轻舒展了开来。
也许,下次不用再绕远路了。
她想。
走廊里的光斑慢慢移动,像谁在悄悄倒数着时间。
林夏抱着作业本,第一次觉得,这段从教室到办公室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