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德·科恩*2013年初冬,周五放学。
许清月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出了玉林中学的后门,蜿蜒的小路上,一些学生结伴而行。
灰蒙蒙的天空使肉眼所见之处失去了一部分真实的颜色,许清月尽量加快脚步,好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孤单落寞。
空气中夹杂着的一丝丝雪意正悄悄汇入鼻腔,一切都暗示着今年的初雪会提前降临。
许清月将双手对着搓了搓,然后快速放回口袋里。
从学校走回家至少要花费半个小时,如果天气晴好,她大可以不用担心路途的远近,但今天这鬼天气着实会让她内心生出不安。
转弯走入大路,不时有家长载着孩子从她身边经过。
如果爷爷还在的话……她一路上都在克制自己这种想法的出现,但还是失败了。
就在上周,她的爷爷永远离开了。
那个白发苍苍却时常展露笑颜的人永远离开了她。
想到之前爷爷会在这个转角等着自己放学,他的车后座总是放着自己爱吃的零食……许清月鼻尖一阵发酸。
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用那双粗糙但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冰冰凉凉的手,带着宠溺语气责怪自己怎么又忘记了戴手套。
曾经的她多么怕被同学撞见那辆有着不寻常外形的三轮车,而如今却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断地涌现于脑海,许清月再也止不住内心的悲伤,灰白的路面在泪氲中被蒙上了一层磨砂。
她神情不属地走入侧旁的路,几步后,一辆小型面包车愕然出现在眼前。
要不是看到车内的坐垫,光从车上的灰尘和泥点来看,她很难不认为这是一辆即将报废的车,只是车门大开着却不见车内有人。
她不愿多看地快走了两步,突然间车尾出现一个人,只是瞬间的对视,她便猛地掉进了那个男人情绪混杂不清的眼神里。
“小姑娘,去哪呀?
叔叔顺道载你一程!”
男人语气轻慢,吐出的每个字都好似被腌泡在酒气中,难闻至极。
余光中,许清月看见他的脚边随意丢弃着一些酒瓶子。
呼吸凝住的几秒钟内她想要跑走,但来不及完成一个转身,她便被男人一把抓住。
她的手冻僵了,完全使不上劲,但即使没冻僵,她也完全无法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力量抗衡。
“小丫头片子还挺犟!”
“放开我!
救命啊!”
人生中第一次喊“救命”两个字,声音发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觉得陌生,或者说是一种油然的割裂感。
“救命!
小姑娘挺有意思,我好心载你,你喊救命?”
男人嘴巴里满是酒气,两只粗壮的手将她拽得死死。
许清月尝试挣脱他,却被他反手一个巴掌扇在脸上,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内电流声响过。
扎起的高马尾明明是受到了暴击才散下来,但当它落在肩上的时候却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
许清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单单是一个在发酒疯的人,反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可能逐渐丧失理智,用暴力行为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男人见试图挣扎的人像被定住了一般,戏谑一笑,一双浑浊的眼睛透露出几分变态,“怎么,不是要跑吗?
你怎么不跑了!
刚刚不是还喊救命吗?
怎么不喊了!”
她该怎么办,在这个寂静的转角,有谁能来救救她!
她脑海中浮现出爷爷的面孔,他如果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被欺负成这样,该有多伤心!
不,他不会看到。
一滴泪珠滚落,脸上凉凉的又辣辣的好像被划出了一道伤痕。
她讨厌当下的一切,尤其讨厌自己在这个让人恶心的男人面前流下软弱的眼泪。
绝望之际……只听男人“哎呦”一声,他的胳膊一抖,瞬间青紫了一块,“谁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他拉着许清月向前探出几步,一瞬间,一阵***辣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痛得双手捂面。
许清月见机一闪,同时一只有力的手拉着她的胳膊向远跑去。
书包拖着她的后背有些发疼,灰绿色的矮松像极了一个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人,它们沉默地站着,无形中筑起了一道长廊,而廊内一个落魄的女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逃向远方。
“没事了,现在应该安全了!”
男生微喘着气,他朝西周看了看,同时右手轻轻松开了许清月。
许清月拍了拍胸口,还未从之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刚刚又被拉着胳膊冲刺了个二百米,现在只觉心脏咚咚乱跳,脑袋昏昏沉沉。
男生活动了下手臂,胳膊的酸痛感袭来,昨天打球时他不小心拉伤了右手手臂,上午搬桌子又渐显加重。
刚刚走在路上,想着多喷点药会好得快一些,可是翻了一遍书包没找到云南白药就罢了,愣是翻出来一瓶辣椒水,想是王南这小子给拿混了,却没想到刚好派上用场。
他见女孩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面上惊魂未定,眼角还隐约挂着几道泪痕,可怜巴巴,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见她一身校服,又补了一句:“我也是玉林中学的学生。”
许清月提了一下书包背带,声音清婉:“谢谢。”
男生高出她一个头,一身黑色休闲穿搭尽显身形修长,全身上下散发着轻快松弛的气息,显得她更为拘谨。
垂眸间,她见粉色的发圈掉在脚边,才恍然想起自己当下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她蹲下捡起地上的皮筋,头发随之散落在脸庞。
抬眼间,男生在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什么,“给你,吃颗糖吧,会好一点!”
他的眼睛在灰黄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澈明朗,嘴角的一抹笑意宛似春日的一池清泉,使人莫名的安心。
几瓣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下来,落在男生的指尖。
许清月从他掌心取过一颗糖,“一个就好,谢谢啊!”
说话间撕开包装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话梅味在舌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