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睁眼是大红,眼前冷郎君
冷。
阴森森的、带着潮气的冷,像无数只冰冷小虫子争先恐后地钻进骨头缝里,啃噬着所剩无几的暖意。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沉铁,每一次挣扎着想要吸入一丝空气,都伴随着肺腑深处传来***辣的扯痛,肋骨仿佛也跟着哀鸣。
下意识地想抬手按一按又沉又痛的头颅,却惊恐地发现,连一丝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下,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眼皮也如同被强力胶水彻底封死,几番徒劳的挣扎后,才勉力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视野被一片沉郁、浓重、甚至带着几分刺目的红强行占据。
红得窒息,红得绝望。
红?
病房的墙有涂成这样的吗?
太不吉利了吧?
镇不住煞气也不能这么干啊……顾凌玥努力聚焦眼神,透过这窄窄的视野缝隙,艰难地辨认着周围。
悬垂而下的、厚重的红色织物,边缘还绣着繁复得让人眼晕的金色纹样。
这玩意儿……很像古装剧里的——大红盖头?!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刺鼻的气味也强势地钻入鼻腔。
是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熏香。
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任何她熟悉的现代气息。
那是一种极沉、极厚、混合着某种不知名香料、燃烧的檀香。
熏香……让她浑身发毛。
她正躺在一张铺着厚褥的床榻上,身上盖着绣金锦被,耳中嗡嗡作响。
隔着几重门壁传来了沉闷得近乎死寂的管弦丝竹之声。
曲调听不真切,只觉得咿咿呀呀,拖沓冗长,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颓靡与……死气沉沉。
冥婚?
最后昏迷前那尖利诡异、撕破雨夜的喜乐唢呐声,如同鬼魅的幻听,再一次撞击着她的意识!
“唔……”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惊恐的哽咽。
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蜷缩、逃避这诡异的境遇。
就是这微弱到极致的声响,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沉寂的死水潭。
“咔哒。”
清晰无比的一声轻响,近在咫尺,像是——绣凳移动了一下的声音?
心脏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得骤然停顿,随即开始狂跳房间里……有人!
是谁?!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阵低沉而稳定的脚步声响起。
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极其沉闷的“噗噗”轻响。
如同踩在顾凌玥濒临崩溃的神经线上。
脚步声停在床沿边,极近。
那股原本只是隐含在熏香里的、淡淡的、凛冽如朔风初雪的冷峻气息骤然放大,清晰地弥漫开来。
带着某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迫感,蛮横地挤满了林晚那狭窄视野外的整个空间。
一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皮肤白得有些不正常,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冷玉,透着一股长期压抑下的病态。
带着微糙薄茧的手指,极为突然地探入了盖头下方那狭窄空间,攥住了盖头下沿那绣满金线的厚重红绸。
遮挡视野、带来无尽恐惧与窒碍的沉甸甸的红色盖头,被那只手掀起!
光线骤然涌入视线!
顾凌玥猛地抬起头!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却极其冰冷的眼睛。
眼窝深邃,轮廓清晰得如同用最冷的凿子精雕细琢而成。
瞳仁的颜色极深,像是最上好的玄玉,黑沉沉的不见丝毫光亮,凝着一层经年不化的寒冰,甚至透着一丝死水般的沉寂。
顺着鼻梁往下,是一张薄唇紧抿、唇线轮廓无比清晰的嘴。
这是一张极英俊的脸。
他穿着同样制式繁复、纹绣着猛兽补子的宽大红色吉服。
但那身本该张扬喜气的大红,披在他身上,反而将他周身那份冰冷肃杀、沉重压抑的气息衬托得更加鲜明刺目。
像极了……一尊披红挂彩的、从千年寒窟里挖出来的玉雕武将神像。
带着神的冷漠与疏离。
他微微俯视着她,那冰冷的目光落在她因惊骇茫然显得有些苍白失血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探究,没有嫌弃,甚至没有看到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新房里的陌生人的诧异。
什么都没有。
仿佛掀开的盖头下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刚刚成为他名义上妻子的女子,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可有可无的物品。
顾凌玥的脑子彻底炸了!
混乱、惊骇、剧痛和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男人的脸,脑海中一片空白,无声地呐喊:“我去……这特么……比连续熬三个大夜被十个医闹围堵还***啊!!!”
就在此时她紧握的右手掌心内侧,那枚古旧玉玦。
微不可察地……又灼烫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