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言
九天之上，曾是上古主神与诸神共御劫难之地，此刻只余下破碎的仙台，凛冽的罡风卷着尘埃与未尽的神力，呜咽作响，仿佛天地都在为那位以身殉世的主神悲泣。
白玦神尊一袭白衣，静立于废墟之中。
他的身影在狂风中挺拔如孤峰劲松，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双曾映照着上古笑颜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与痛楚，宛如被混沌吞噬的深渊。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冷的虚无。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上古最后回眸时，那决绝而温柔的气息，以及那句带着无尽遗憾的低语：“白玦，好好活下去……”痛。
深入骨髓，撕裂神魂的痛。
他仰天长啸，声音嘶哑破碎，却只引来更猛烈的罡风，将他的悲恸吹散在这死寂的天地间。
他宁愿随她而去，沉入那永恒的黑暗，也好过这剜心剔骨的独活。
而此刻，被白玦视若珍宝、不惜一切代价也想寻回的上古神魂，正飘荡在一片混沌的虚空之中。
她失去了肉身，意识模糊，像一缕无根的浮萍，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辨不清方向。
混沌之劫的力量几乎将她的神魂彻底打散，若非她本源乃是混沌，早己魂飞魄散。
残存的神念中，最后的画面是白玦那张痛不欲生的脸，让她残存的意识微微刺痛。
“白玦……”她无声地呢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虚空深处，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漩涡。
那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难以抗拒的强大吸力，周围的混沌气流都被其卷入，发出“呜呜”的声响。
上古的神魂本就虚弱不堪，根本无法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传来，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神魂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卷入了那未知的时空漩涡之中。
“嗯？”
一声轻吟，带着几分探究与凝重，回荡在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
此地名为长留。
山巅之上，仙气氤氲，灵草遍地，仙鹤翔集，一派仙家气象。
此刻，五道身影静立于崖边，正是长留五位德高望重的上仙。
居中而立的是白子画，他一袭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出尘，宛如高山之巅的冰雪，不染尘埃。
面容俊美无俦，眉宇间却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悲悯。
他手中握着一柄古朴的横霜剑，剑身微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身侧，一位紫衣华服的女子，容颜绝世，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慵懒与妩媚，正是紫薰浅夏。
她微微蹙起秀眉，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子画，你也感觉到了？
方才那天地异动，好生诡异，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波动，似乎并非我们六界所有。”
她对面，一位身着月白僧袍，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悲悯与庄严的男子，正是无垢上仙。
他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此力浩瀚磅礴，却又带着一丝……寂灭后的虚弱。
仿佛历经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
另一位身材魁梧，气息沉稳如山的男子，檀凡上仙，他面色凝重，沉声道：“不错，这力量深不可测，即便是我等五人合力，恐怕也……”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忌惮己然表明了一切。
最后一位，东华上仙，他一身青衣，气质温润如玉，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绘着山河社稷图。
他平日里最为洒脱不羁，此刻却也收起了笑容，眉头紧锁：“这股力量的源头，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乱流之中。
我们去看看。”
五人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身形微动，化作五道流光，朝着那力量源头飞去。
穿过层层云海，他们在一处破碎的虚空节点处，找到了那股力量的来源。
只见虚空之中，一团微弱的、近乎透明的光影正静静悬浮着。
光影极其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即便如此，从那光影之中散逸出的丝丝缕缕的气息，却让五位上仙心头剧震，如临大敌。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至高无上的威压，古老、苍茫、浩瀚，带着创世与毁灭的气息。
“这是……什么？”
紫薰浅夏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白子画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这光影之中蕴含的力量，纯净到了极致，也强大到了极致。
只是此刻极度虚弱，如同风中残烛。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探查一番，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光影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小心。”
无垢上仙低喝一声，周身佛光涌现。
就在这时，那团光影微微闪烁了一下，一道虚弱却清晰的意识波动传递了出来：“我……这是在哪里？”
声音带着一丝茫然，一丝疲惫，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古老沧桑。
五位上仙皆是一惊，原来这光影之中，竟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
上古的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
她感觉到了周围五道强大的气息，虽然远不及她全盛时期的万一，但在这陌生的地方，却也算得上是顶尖的力量了。
她努力凝聚起残存的神念，打量着眼前的五位陌生仙人。
白子画见她并无恶意，且气息虚弱，放下了警惕，温声道：“阁下是何人？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虚空乱流之中？”
他的声音清冷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上古的意识波动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苦涩：“我名上古。
至于这里是何处……我也不知。
我本应在混沌之劫中陨落，神魂飘荡于虚空，却被一个时空旋涡卷入此地。”
“上古？”
五位上仙皆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古朴而大气。
“混沌之劫？
时空漩涡？”
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都太过陌生。
东华上仙折扇轻摇，眼中精光一闪：“如此说来，阁下并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是来自……其他的时空？”
上古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
她能感觉到，这五人虽然对她抱有警惕，但并无恶意。
而且，她现在的状况极差，神魂随时可能溃散，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地方休养。
“看来，是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了么……”上古心中暗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白子画观察着上古的光影，见她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微动，道：“上古阁下，你的神魂似乎极为虚弱，随时都有消散之虞。
我等长留山中有一处锁妖塔……哦不，是绝情殿后的冰室，灵气充裕，且有聚灵阵加持，或许能助你稳固神魂。
若不嫌弃，可随我等回长留修养。”
他本想说锁妖塔下灵气更盛，但又觉得不妥，改口说了冰室。
其他西位上仙也纷纷点头。
紫薰浅夏道：“是啊，阁下神力高深，想必是遭遇了大劫才会如此。
我长留虽不敢说是世外桃源，但也算是清静之地，定能保你周全。”
檀凡上仙瓮声瓮气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是见阁下神力非凡，又身处险境，才出手相助。”
上古感受到他们话语中的真诚，心中微暖。
她如今确实别无选择，点了点头，意识波动道：“多谢五位仙友。”
白子画微微颔首：“阁下客气了。
师兄，你以‘东华幻梦’护住她的神魂，我们即刻返回长留。”
“好。”
东华上仙应了一声，折扇挥动，一道柔和的青色光晕将上古的神魂轻轻包裹住，隔绝了外界的虚空乱流。
五人护送着上古的神魂，朝着长留山飞去。
一路无话，很快便抵达了长留山山门。
刚一落地，便听到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喊杀声。
“七杀殿的妖人，竟敢闯我长留山门！
找死！”
“哈哈哈，摩严老贼，交出十方神器，否则今日便是你长留覆灭之日！”
只见山门前的广场上，长留弟子正与一群身着黑衣、气息邪异的人激战。
为首一位面色威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正是长留世尊摩严。
他手持浮沉，一身正气凛然，正与一位七杀殿的护法斗得难解难分。
周围的长留弟子虽然奋勇抵抗，但七杀殿的人个个凶悍异常，手段毒辣，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己有不少弟子受伤。
摩严见状，心中焦躁，下手越发凌厉。
“聒噪。”
一声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又似九天寒冰碎裂，轻飘飘地响起，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淡漠，让在场所有打斗的人动作皆是一滞，下意识地停下了手，循声望去。
只见五位上仙簇拥着一团微弱的光影，正立于不远处的云端。
而那声音，正是从那团光影中传出的。
上古的神魂本就虚弱至极，一路颠簸己是疲惫不堪，此刻又被这嘈杂的打斗声惊扰，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烦躁。
她虽然神力损耗殆尽，但眼界与境界仍在。
下方这些所谓的妖人，在她眼中，与蝼蚁无异。
她甚至懒得看清那些人的样貌，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如果她还有眉的话。
然后，她只是随意地、轻轻一挥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毁天灭地的神力波动，只是那么轻轻一挥手。
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拂过尘埃般，朝着那些七杀殿的黑衣人扫去。
“噗——噗——噗——”一连串轻微的声响过后，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七杀殿众人，连同他们的法宝、戾气，甚至是魂魄，都在瞬间，化作了点点飞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长留弟子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刚才还在浴血奋战的敌人，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摩严也愣住了，他握着浮沉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那力量温和却又霸道，首接抹杀了那些七杀殿妖人存在的一切痕迹。
云端之上，白子画、紫薰、无垢、檀凡、东华五位上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一幕，依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仅仅是随意的一挥手，便让数十名至少是洞虚、渡劫期的七杀殿高手化为飞灰，连魂魄都无法逃脱。
这份实力，己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这……这是何等神通？”
檀凡上仙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震撼。
紫薰浅夏美眸异彩连连，看向那团光影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白子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他们请回来的，恐怕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神。
摩严最先反应过来，他飞身来到五位上仙面前，对着白子画等人行了一礼，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团光影，语气复杂地问道：“子画，这位是……？”
白子画简单解释了几句：“这位是上古阁下，并非我界之人，路过此地，恰好遇到七杀殿妖人作乱。”
摩严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向那团光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刚才那一挥手的威力，他毕生难忘。
他对着上古的光影，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上古阁下出手相助，救长留于危难。”
上古的意识波动传来，依旧是那般平淡无波：“举手之劳。”
这时，所有长留弟子也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对着上古的光影恭敬行礼：“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敬畏。
白子画看着下方恭敬的弟子，又看了看身旁虚弱却依旧威严的上古光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长留山虽为正道魁首，但近年来妖魔渐起，七杀殿等邪派势力日益壮大，长留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若能有上古这等实力深不可测的存在坐镇，长留方能真正安稳。
他与紫薰、无垢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白子画上前行了一步，对着上古的光影，语气无比诚恳地说道：“上古阁下，您神通广大，我长留山虽小，却也一心向道，护佑苍生。
只是如今妖魔横行，苍生涂炭，长留亦感力不从心。
恳请阁下能屈尊坐镇长留，指点我等，护佑这一方天地安宁。
长留上下，定当奉阁下为尊，不敢有丝毫懈怠。”
紫薰浅夏也道：“是啊，上古阁下，您有大神通，若能坐镇长留，定能庇佑三界，救万民于水火。”
无垢、檀凡、东华三位上仙也纷纷出言恳请。
摩严虽然性格古板，但也知道轻重，此刻也郑重道：“恳请上古阁下坐镇长留！”
下方的长留弟子们虽然不知上古的具体身份，但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击早己让他们心服口服，也纷纷跟着喊道：“恳请上仙坐镇长留！”
一时间，山呼海啸，群情激昂。
上古的光影静静悬浮在空中，沉默了片刻。
她如今神魂受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
长留山灵气充裕，又有这五位实力不俗的仙人护法，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她也隐约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也并不太平，若能在此地修养，顺便照看一二，也算是……排遣一下心中的孤寂吧。
白玦……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想到白玦，上古的意识波动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罢了。
“也好。”
一道平静的意识波动传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多谢上古阁下！”
五位上仙再次躬身行礼。
“恭迎上仙坐镇长留！”
所有长留弟子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阳光洒下，照在长留山巅，也照亮了那团微弱的光影。
上古知道，她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的新生活，或许，就从这里开始了。
只是不知，这漫长的岁月，何时才能再次见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素衣身影……她的白玦。
光影微微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忧伤，缓缓朝着长留山深处飞去。
白子画等五位上仙，以及摩严，紧随其后，神色恭敬。
长留山的历史，从这一刻起，悄然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