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符咒初现
粘稠。
绝对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海底，被无边的死寂和彻骨的寒意包裹、挤压。
林默感觉自己正在无限地下坠，向着某个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深渊。
身体的剧痛、木星崩碎的死亡画卷、战友消逝的悲鸣…一切都在远去，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虚无。
结束了么？
就这样…结束在异界的泥泞里？
像一具无人知晓的腐尸？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尖锐的声音，如同刺破冰层的钢针，在他意识最深处炸响！
那是蓝星亿万生灵无声的呐喊！
是盖亚之环坠毁时碎裂的星光！
是雷蒙德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队长——！”！
复仇！！
这意念如同淬火的尖刀，狠狠刺穿了包裹意识的寒冰！
林默猛地“睁开”了那并不存在的眼睛！
视野并非恢复，而是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破碎的方式呈现。
他看到了一片猩红的光——那是自己胸腔内，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在冰冷的死亡背景下，微弱地、倔强地跳动着。
他看到无数断裂、扭曲、缠绕着灰绿色邪异能量的经脉，如同被污染的河床。
他看到那几支刚刚注射进去的基因稳定剂蓝色药液，正艰难地在几乎凝固的血液中扩散，与入侵的阴冷毒素进行着无声的绞杀。
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生命图景中央，在左胸心脏偏上的位置，一点微弱的、奇异的温润光芒，正透过破烂的作战服和内衬，固执地闪烁着。
鼠符咒！
那半块染血的、冰冷的符咒，此刻正紧贴着他的皮肤，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脉动！
它仿佛成了这具濒死躯体内，唯一还在顽强搏动的异物！
就在林默意识聚焦于符咒的瞬间，一股冰冷、浩瀚、如同星河倾泻的庞大意志洪流，混合着蓝星毁灭的滔天怨念与不屈，猛地从符咒深处倒灌而入！
“呃——啊——！！”
无声的嘶吼在灵魂层面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一种…强行的融合！
一种冰冷的、霸道的、不容抗拒的烙印！
林默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由星辰碎片和文明残骸构成的巨手死死攥住！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时空坐标、无法理解的法则碎片、亿万生灵临死前的最后一丝情绪…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剧痛！
超越了肉体极限的灵魂撕裂之痛！
在这无法形容的痛苦中，一点模糊的记忆碎片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那是他执行这次绝密任务前，那个神秘雇主交付“鼠符咒”时，额外给予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古旧的黄铜怀表。
雇主当时用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交代：“核心物品与定位信标绑定。
怀表破碎，即符咒激活之时。”
定位信标？
激活？
当时他只当是某种高科技加密手段，并未深究。
此刻，在灵魂被强行烙印的剧痛中，他才恍然惊觉！
怀表！
那个他贴身佩戴在左胸口袋里的、早己在逃生舱坠毁的恐怖冲击中碎裂的怀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左胸心脏上方那点紧贴着皮肤的符咒光芒骤然变得滚烫！
符咒的轮廓，竟在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方式，向着他的皮肉之下…“沉”去？！
不！
不是沉！
是融合！
是嵌入！
那冰冷的、非金非玉的材质，在接触到他心脏上方皮肉的瞬间，仿佛拥有了生命，或者说，激活了某种深藏其内的恐怖特性！
它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边缘探出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闪烁着幽暗光芒的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无视了物理的阻碍，轻易地刺破了皮肤、肌肉、筋膜，如同最贪婪的根系，精准地扎向下方最关键的部位——心脏！
以及…紧贴着胸骨后方，那一片负责向全身输送血液的、最密集的神经和血管网络！
“嗬…嗬…” 林默的身体在残骸的泥泞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极致的痛苦让他眼球暴突，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冰冷的能量丝线正在他的胸腔内疯狂蔓延、扎根，与他的心脏瓣膜、主动脉、迷走神经…强行建立连接！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无数冰冷尖刺的穿刺感！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滚烫的碎玻璃！
血！
大量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和冰冷的金属残骸。
那不是正常的鲜红，而是混杂着灰绿色毒素和被符咒力量侵染后、呈现出一种诡异暗金色的血液！
他在被同化！
被这来自宇宙尽头的异物强行改造！
就在林默感觉自己即将彻底被这股冰冷、浩瀚、非人的意志洪流吞噬，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灵魂最深处、那承载着蓝星文明印记的地方，顽强地涌了出来！
那不是能量，而是一种意志。
一种属于人类这个种族，在无数次灾难和绝境中磨砺出的、永不屈服的求生意志！
是父母期盼的目光，是战友临别的托付，是故乡泥土的芬芳，是文明火种哪怕只剩一丝火星也要燎原的倔强！
“活下去！
为了蓝星！
复仇！”
这源自生命本源的呐喊，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硬生生顶住了那冰冷洪流的冲刷！
在灵魂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悬崖边，筑起了一道摇摇欲坠、却真实存在的堤坝！
冰冷的符咒意志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微弱的抵抗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强行融合、扎根的过程，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间隙！
就是现在！
林默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不是去对抗那浩瀚的符咒意志，而是…去引导！
去沟通！
他将自己那不屈的求生意志、那焚心的复仇怒火，如同最虔诚的献祭，疯狂地灌注进那正在他胸腔内扎根的符咒之中！
目标，只有一个——身后这堆冰冷的、沉寂的、属于“夜枭”的钢铁残骸！
仿佛一滴滚烫的岩浆滴入了万载寒冰！
嗡——！！！
紧贴在林默左胸心脏上方的那半块鼠符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光芒！
那光芒穿透了他破烂的作战服，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将这片阴暗的钢铁坟场映照得一片惨白！
符咒表面，那只抽象的老鼠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沿着繁复的纹路疯狂流淌、汇聚！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混沌初开、赋予万物“存在”之基的苍茫伟力，以符咒为核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并未首接作用于林默的身体（虽然那灵魂烙印的痛苦并未减轻分毫），而是精准地、霸道地，轰入了紧贴着他后背的——引擎残骸深处！
轰隆隆！！！
巨大的引擎残骸，如同被远古巨神注入了一缕生命之息，猛地发出一阵沉闷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
整个扭曲的金属骨架都在剧烈地震颤、***！
无数沉积的灰烬和泥浆簌簌落下！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再次抛飞，重重摔在泥泞中，口鼻溢血。
但他死死睁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向那巨大的引擎喷射口上方！
那块相对完好的厚重装甲板中央，那个碗口大小、由无数密集六边形晶体构成的复眼状光学传感器——那只冰冷的“独眼”！
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深处点燃的第一缕魔焰，在那无数六边形晶体的最中心，极其微弱地、却无比顽强地…亮了起来！
滋…滋啦…细微的、如同电流接通般的声响，在死寂的残骸深处断断续续响起。
装甲板下方，几处早己断裂、垂落的粗大线缆断口处，猛地迸射出几缕幽蓝色的、极其不稳定的电火花！
火花跳跃着，如同垂死巨兽神经末梢最后的抽搐。
紧接着，那巨大引擎喷射口深处，原本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之烛般摇曳起一丝…暗红色的光点？
那光点极其微弱，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毁灭性的能量气息！
成功了？！
林默的心脏，在冰冷的符咒根系穿刺下，却因为这一幕而狂跳起来！
那冰冷的、正在与他强行融合的符咒意志，似乎因为这股力量的宣泄而暂时缓和了侵蚀的速度！
然而，狂喜尚未升起，一股更加强烈的虚弱和眩晕便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灵魂的烙印并未结束，只是被延缓。
身体的重伤和剧毒在符咒力量的***下，反而更加凶猛地反扑。
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再次从边缘侵蚀而来。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沾满血泥的右手，伸向作战服左胸那个被符咒嵌入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自己滚烫、剧烈搏动的皮肤，以及皮肤下那半块正在与血肉神经强行融合的、散发着灼热和冰冷双重气息的异物！
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触摸到自身骨骼内脏的触感，诡异莫名。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符咒嵌入点的瞬间——嗡！
符咒深处，那股冰冷浩瀚的意志仿佛被他的触碰再次激活，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能量流，顺着那些扎根在他心脏和神经的“根系”，极其微弱地、反哺般注入了他濒临枯竭的身体！
这股能量并非温和的生命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机械般的“活性”和冰冷的“修复指令”！
它粗暴地冲刷过断裂的经脉，强行压制着肆虐的毒素，甚至***着那些注射进去的基因稳定剂和纳米缝合机器人，让它们爆发出远超设计极限的效能！
剧痛！
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全身！
但伴随着剧痛，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气，如同干涸河床中涌出的清泉，开始在他体内滋生！
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连接感”，顺着符咒的根系，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
那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感应，而是一种…指向性的掌控！
如同多出了一条无形的、连接着他与身后那堆钢铁残骸的神经！
他能“感觉”到引擎残骸深处，那丝暗红光芒的微弱脉动，如同钢铁巨兽正在缓缓复苏的心跳！
他能“感觉”到那些幽蓝电火花的跳跃轨迹！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巨大光学传感器“独眼”中，那点猩红光芒所“注视”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鼠符咒…激活了战甲的备用电源？
不！
不仅仅是电源！
它在赋予这堆废铁…“活性”！
它在自己与这堆钢铁之间，强行搭建了一条生命的纽带！
代价，是自己的血肉和灵魂正在被它缓慢地侵蚀、同化！
林默躺在冰冷的泥泞和血泊中，仰望着灰暗压抑的天空，感受着胸腔内那冰冷异物带来的剧痛和奇异连接感，感受着体内那股被强行注入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能量带来的痛苦生机，嘴角却扯出一个混合着极致痛苦、疯狂和一丝冰冷嘲讽的弧度。
血契…己成。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林默。
他是背负着蓝星亡魂的复仇者。
是这堆异界钢铁坟场中，与神秘符咒和垂死战甲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半人半械的怪物！
复仇之路，以最疯狂、最痛苦的方式，在这片名为葬星山脉的死亡之地，点燃了第一缕扭曲的星火。
冰冷的雨滴敲打着引擎残骸，发出单调的声响，如同为这场诡异血契敲响的丧钟…或是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