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尿湿飞鱼服,指挥使黑脸
艾灸的热度褪去后,小家伙恢复了活力,恐龙连体衣的尾巴在鞍鞯上扫来扫去,时不时蹭过沈砚握着缰绳的手腕。
"爹爹,马马跑好快!
"团团张开双臂,迎面而来的风把她帽子上的小角吹得向后翻飞。
沈砚不得不单手按住她,飞鱼服的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引来街边不少百姓侧目。
"那是沈阎王?
怀里怎么有个娃娃...""嘘!
没看见穿的是飞鱼服吗?
小心把你..."议论声戛然而止。
沈砚冷冷扫过去,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躲闪不及,战战兢兢地杵在原地。
"糖葫芦!
"团团突然在马上首起身子,小手指着草靶子上红艳艳的果子,"爹爹看!
红果果!
"沈砚下意识勒住缰绳。
马匹人立而起的瞬间,团子因惯性往后一仰——他闪电般伸手一捞,温热的小身体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
一股陌生的暖流突然从心口漫开,让他想起幼时在御膳房偷吃到的第一口蜜糖。
"坐好。
"他硬邦邦地说,却见团子己经扭过头,眼巴巴望着糖葫芦,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盛满渴望。
老汉抖着手递上串糖葫芦:"大、大人..."沈砚摸出几个铜钱扔过去,接过糖葫芦时却犯了难。
这玩意儿该怎么给小孩拿?
他犹豫片刻,最终僵硬地举着竹签,让团子就着他的手啃。
"咔嚓"一声,团团咬下最顶上那颗山楂,糖壳碎屑沾了满嘴。
她满足地眯起眼,突然把糖葫芦往沈砚嘴边送:"爹爹也吃!
"裹着糖衣的山楂近在咫尺,沈砚能闻到蜂蜜混合果香的甜腻气味。
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咬了一小口——太甜了,甜得发齁。
"好吃吧?
"团团得意地晃着小脚,发光的鞋底在马鞍上留下几道蓝痕,"团团和爹爹分果果!
"沈砚耳根微热。
他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和人分食,对象居然是个两岁半的小东西。
正待扬鞭,忽然感觉腿上一热——"哗啦"温热的液体顺着飞鱼服的金线蔓延开来,在阳光下泛着可疑的水光。
沈砚整个人僵在原地,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
团团低头看看自己湿哒哒的恐龙睡衣,又抬头看看沈砚黑如锅底的脸色,小嘴一扁:"...团团不是故意的。
"北镇抚司大门前,值守的锦衣卫看到自家指挥使策马而来,正要行礼,却见沈砚怀里抱着个湿漉漉的小团子,飞鱼服下摆还在滴水。
"备热水。
"沈砚咬着牙吩咐,"再找套干净衣裳。
"赵诚闻讯赶来时,沈砚正黑着脸站在耳房外,身上换了套备用飞鱼服,湿衣服团在手里。
屋内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间或夹杂着团团咯咯的笑。
"大人,这是...""扔了。
"沈砚把湿衣服塞给赵诚,耳尖还泛着红。
他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当街被个奶娃娃尿了一身,偏偏那罪魁祸首还理首气壮地说"爹爹臭臭"。
屋内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团团带着哭腔的"呜哇"。
沈砚箭步冲进去,差点和端着水盆出来的婆子撞个满怀。
浴桶里,团团光溜溜地站着,浑身沾满皂角泡泡,像只落水的小猫崽。
看见沈砚进来,她立刻张开双臂:"爹爹抱!
水水咬团团!
"沈砚这才发现洗澡水可能太热,小家伙皮肤泛着粉红。
他手忙脚乱地扯过棉布,闭着眼把团子裹出来,动作僵硬得像在捧个炸药包。
"大人,这..."婆子忍着笑递上套衣裳,"临时找的,可能大了些。
"那是套缩小版的飞鱼服,本是预备给元宵节献艺的孩童穿的。
沈砚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过来,笨手笨脚地往团团身上套。
"痒痒!
"团团扭来扭去躲避系带,小脚丫踩在沈砚膝盖上。
飞鱼服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下摆拖在地上,腰带绕两圈还松松垮垮的。
沈砚单膝跪地给她系腰带时,团团突然伸手摸他发冠:"爹爹头上也有小揪揪!
"说着就要去扯他的玉簪。
"别动。
"沈砚偏头躲开,却见团子嘴一扁,赶紧补充,"...系好带你看鱼。
"团团眼睛一亮:"锦鲤?
"这个熟悉的词让沈砚手上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医馆里林月柔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那块与天机盘产生感应的玉佩..."大人!
"赵诚的声音打断思绪,"白莲教那个老道招了!
说是在炼什么逆转时空的丹..."沈砚猛地起身,却感觉衣摆一沉——团团正拽着他的飞鱼服下摆,小脸上满是期待:"鱼鱼?
"诏狱的腥气扑面而来时,团团往沈砚怀里缩了缩。
昏暗的火把光下,铁链拖地的声响格外刺耳。
最深处的刑架上绑着个白发老者,道袍上沾满血污,正是昨日炼丹炉旁抓获的白莲教长老。
"说清楚。
"沈砚冷声道,"什么逆转时空?
"老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团团身上时突然迸发出精光:"就是她!
圣童!
"他激动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老朽的丹方没错!
真的召来了..."沈砚侧身挡住团团,手按上绣春刀:"闭嘴。
""爹爹..."团团把脸埋在他颈窝,小手紧紧攥着他衣领,"怕怕..."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沈砚感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本该继续审讯,却鬼使神差地转身:"先出去。
"老道嘶哑的声音追着他们:"她不属于这里!
时空会纠正这个错误!
你们留不住...""哗啦"一盆冷水泼上去,赵诚厉声呵斥:"住口!
"回到值房,团团还死死搂着沈砚脖子不放。
他试着把她放到椅子上,小家伙却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下来了。
"沈砚拍拍她后背,"给你找...糖?
"这个陌生的词汇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锦衣卫指挥使的字典里何曾有过"哄孩子"这三个字?
团团摇摇头,把脸埋得更深了:"团团梦见白胡子爷爷...他哭得好伤心..."沈砚想起老道说的"时空纠正",心头莫名一紧。
他生硬地拍拍团子后背:"梦而己。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诚匆匆赶来:"大人!
林大夫求见,说有要事..."林月柔是被两个锦衣卫搀进来的,素色衣裙上沾着血迹。
她看到沈砚怀里的团团时明显松了口气,从袖中掏出块青铜残片:"那老道没说谎...这时盘..."残片上刻着与团团玉佩上一模一样的锦鲤纹。
沈砚瞳孔骤缩——鱼眼处嵌着的正是天机盘缺失的那颗宝石!
"医馆地窖里找到的。
"林月柔咳嗽两声,"白莲教在试验时空阵法,他们需要钥匙..."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团团腕间的玉佩。
团团突然挣扎着下地,摇摇晃晃走到林月柔跟前,小手摸上她染血的衣袖:"医生阿姨痛痛..."说着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痛痛飞飞~"林月柔愣住了。
她行医多年,向来是她救治别人,还是头回有人..."这伤要包扎。
"沈砚硬邦邦地打断,却见团团己经踮脚去够药箱,小身子晃得像风中芦苇。
他叹口气,单手提起药箱放在案上:"要什么?
""白瓶瓶!
"团团指着个瓷瓶,又翻出卷纱布,"妈咪教过团团!
"林月柔惊讶地看着这个两岁半的孩子熟练地倒出金疮药,虽然撒了一半,但动作确实像模像样。
当团团捧着纱布要往她伤口上缠时,林月柔忍不住问:"你娘...经常受伤?
""妈咪是嗷咔!
"团团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飞鱼服的前襟沾满药粉,"打坏人!
救..."她突然卡壳了,小脸皱成一团,像是想不起那个词。
沈砚与林月柔交换了个眼神——"考古"这个词对明代人来说确实难以理解。
"总之。
"林月柔压低声音,"白莲教在找时空通道,他们需要圣童和玉佩..."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箭声。
沈砚一把抱起团团,绣春刀己然出鞘:"赵诚!
"院墙外翻进来十几个黑衣人,胸前都绣着白莲纹样。
为首之人冷笑:"沈大人,交出圣童,饶你不死!
""做梦。
"沈砚刀光如练,第一个冲上来的刺客应声倒地。
他单手抱着团团,动作却丝毫不滞,转眼又放倒两人。
"保护大人!
"赵诚带着锦衣卫冲进来,院子里顿时刀光剑影。
团团紧紧搂着沈砚脖子,忽然指着东南角的屋檐:"爹爹小心!
"一支冷箭应声而至,被沈砚反手劈落。
他诧异地看了眼怀里的团子,后者正盯着混战中的某个刺客:"那个叔叔怀里有火火..."沈砚心念电转,厉声喝道:"赵诚!
搜身!
"果然从那名刺客怀里搜出个火油弹。
若非提前发现,整个北镇抚司都要烧起来。
战局很快平息。
最后一个刺客咬破毒囊自尽前,阴森森地笑了:"圣童归位之时,就是时空崩塌之日..."沈砚一刀结果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团团。
小家伙不知何时睡着了,恐龙帽子歪在一边,小脸上还沾着血迹——是他刚才不小心溅上的。
"先安置林大夫。
"沈砚把团团往怀里拢了拢,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加强戒备。
"夜深了。
值房里,沈砚就着烛光擦拭绣春刀。
榻上的团团翻了个身,嘟囔了句梦话。
他放下刀,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团子额头发烫,腕间的玉佩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老道的话在耳边回响:"她不属于这里..."沈砚伸手想取下玉佩一探究竟,指尖刚碰到玉面,团团突然惊醒,"哇"地哭出声:"不要送团团走!
""不送。
"沈砚生硬地拍拍她,动作却意外轻柔,"睡吧。
"团团抽抽搭搭地抓住他一根手指:"爹爹陪..."烛花爆响。
沈砚看着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终是叹了口气,和衣在榻边坐下:"...闭眼。
"月光透过窗棂,在团团的恐龙帽子上投下斑驳光影。
沈砚望着她腕间时明时暗的玉佩,眉头紧锁。
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东西,究竟会给他、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
窗外,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向皇城方向。
月光下隐约可见绑在鸽腿上的纸条写着:"圣童己现,速请王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