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肆的醉墨与骆驼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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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莎是被墨锭硌醒的。

她摸黑从货袋堆里掏出那块贺知章送的墨锭,借着从栅栏缝漏进来的月光,看见上面刻着个小小的 “贺” 字。

墨香混着骆驼的草料味飘过来,让她想起昨夜哈桑说的话 —— 东市绸缎市口的血,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醒了就磨墨。”

母亲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带着点沙哑。

阿依莎摸出陶碗倒了点水,墨锭在碗底转圈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去年在罗布泊听见过的流沙声。

“今天要写账簿。”

母亲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刘老板的定金要记清楚,还有昨天贺学士给的银锭,得换成铜钱存进粟特钱庄。”

阿依莎握着墨锭的手顿了顿。

她记得粟特钱庄的老板,是个独眼的老头,总爱用手指敲着柜台说:“胡商的钱,得用胡语记才稳妥。”

哈桑突然从外面进来,带起一阵寒气。

他把湿漉漉的靴子踢在墙角,水花溅到阿依莎的陶碗里,墨汁立刻晕开一团黑。

“钱庄今天不开门。”

哥哥的声音比外面的风还冷,“听说昨夜禁军查得紧,所有胡商的铺子都要验过所。”

母亲倒油的手停在半空,灯芯爆出个火星,把她脸上的慌张照得清清楚楚。

“我们的过所……在我怀里。”

哈桑拍了拍胸口,粗布衣衫下凸起个硬角,“我早起来就去官府验过了,官爷收了两个铜钱,盖了个新印。”

阿依莎看着哥哥脖颈上的青筋,突然想起昨天那个被抓的波斯商人。

他的过所是不是也盖了印?

还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官爷的印,有时比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还不可信。

天亮时,西市的空气里飘着股酒气。

阿依莎跟着父亲去送胡锦,路过胡姬酒肆时,看见门槛上卧着个穿白衣的醉汉,怀里还抱着个酒葫芦,呼噜声比骆驼打喷嚏还响。

“是个文人。”

父亲拉着阿依莎往边上绕,“长安的文人喝多了就发疯,别惹。”

阿依莎却看见醉汉的袖口沾着墨渍,和刘老板上次来铺子里时的墨渍一模一样。

她盯着那截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青筋突起,像条被困住的小蛇。

“快走。”

父亲的手在她胳膊上捏了捏,力道不轻。

阿依莎只好跟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醉汉翻身时,从怀里掉出张纸,被风卷着往酒肆里飘。

第二天,她们在绸缎铺前卸胡锦时,哈桑突然指着街对面说:“看,那不是昨天的醉汉?”

阿依莎抬头,看见个穿白衣的文人正站在酒肆门口,手里拿着支毛笔,在门板上写写画画。

周围围了不少人,有挑担子的菜贩,有穿绿袍的小吏,还有几个和父亲一样的胡商,都伸长了脖子往门板上看。

“是李白。”

刘老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把算盘,“听说他昨天喝了三斗酒,写了首诗,把京兆府的李参军都骂了。”

阿依莎听不懂 “骂” 是什么意思,但她看见李白写字的样子,手腕甩动时像哈桑劈柴,笔锋落在门板上的力道,能把木头都戳出个坑。

墨汁顺着木纹往下流,像极了下雨天西市石板路上的水痕。

“写的什么?”

有个卖胡饼的回鹘妇人问,她的长安话带着股奶味。

“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刘老板念得摇头晃脑,突然压低声音,“就是说不愿给当官的鞠躬。”

阿依莎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手里的胡锦。

她想起每次见到***官爷,父亲都要让她鞠躬,腰弯得像块被踩扁的胡饼。

李白写完最后一笔,把毛笔往酒肆老板手里一塞,抓起酒葫芦就往街尾走。

路过阿依莎身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怀里的胡锦。

“这料子……” 李白打了个酒嗝,酒气喷在阿依莎脸上,带着股酸馊味,“比宫里的蜀锦还亮。”

阿依莎吓得往父亲身后躲。

父亲连忙作揖:“是波斯来的胡锦,先生要是喜欢,小的送您一匹。”

李白却摆摆手,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墨锭 —— 和贺知章送阿依莎的那块很像,就是边角缺了块。

他抓起阿依莎的手,把墨锭塞进去,又抢过她怀里的胡锦,在上面胡乱抹了抹。

“这样才配得上好墨。”

李白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阿依莎手里的墨锭和染了墨渍的胡锦。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刘老板又凑过来看了看,咂咂嘴:“这可是李白的墨,比贺学士的还金贵。”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们得当心,李参军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看见有人夸李白,保准要找茬。”

父亲赶紧把染了墨的胡锦卷起来,嘴里念叨着 “晦气”,手却在料子上摸了又摸。

阿依莎捏着那块缺角的墨锭,突然觉得它比贺知章送的那块沉得多,像揣了块小石头。

中午在西市口吃胡饼时,哈桑带来个消息:“李白被禁军抓了。”

“为啥?”

阿依莎的胡饼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咽下去。

“因为他在酒肆门板上写诗骂官爷。”

哈桑往嘴里塞了个胡饼,芝麻掉在衣襟上都没察觉,“听说李参军气得把门板都拆了,要拿回去当证据。”

阿依莎突然想起那块染了墨的胡锦。

要是被官爷看见,会不会也把她们家的门板拆了?

她下意识地往怀里摸,那块缺角的墨锭还在,硌得心口发疼。

下午帮母亲收胡饼摊时,阿依莎看见几个禁军在胡姬酒肆前盘问。

领头的那个兵卒,左肩甲胄有块凹陷 —— 正是她刚到长安那天,在金光门收了父亲铜钱的那个。

“看见个穿白衣的醉汉没?”

兵卒的声音比斧头劈柴还响,酒肆老板吓得头都不敢抬。

阿依莎拉着母亲赶紧走,独轮车的轱辘碾过块石子,差点把剩下的胡饼颠出来。

她回头望了眼酒肆,看见那块被拆下来的门板靠在墙角,上面的墨迹被风吹得发灰,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

回家的路上,哈桑突然说:“刘老板要请个账房先生,问我们认不认识会写粟特文的。”

阿依莎的脚步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的小账簿,上面用粟特文画的骆驼和胡饼,还有前天在地上写的那句话 —— 长安的官爷,有的像蜜糖,有的像刀子。

“我会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冻住的胡麻油,“我能用墨锭写。”

母亲的手在车把上攥得发白,车轱辘碾过西市的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像谁在低声叹气。

阿依莎摸出那块缺角的墨锭,在夕阳里看它的纹路,突然觉得它不像石头了,倒像块被踩扁的胡饼,带着点苦,又有点甜。

胡商坊的炊烟己经升起来了,混着远处酒肆飘来的酒气。

阿依莎把两块墨锭都藏进货袋堆的小窝,上面压了件母亲的旧胡锦。

她不知道李白会不会像那个波斯商人一样流血,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小账簿不能再画骆驼了,得学***那样,用墨锭写字才稳妥。

哈桑在院子里喂骆驼,驼铃的叮当声和远处的更梆子声混在一起,像在数着什么。

阿依莎蹲在石臼前,用手指蘸着剩下的墨汁在地上写 —— 先是粟特文的 “胡饼”,再是汉文的 “钱”,最后画了个缺角的墨锭,被风吹干时,像块小小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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