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钟熙赫
20年前的一个夏天,家中的一向温驯的小黄狗突然冲着屋内的人狂吠,可屋子里没别人,只有陈树和他的父母。
“大黄是不是饿了,我要给它喂点馒头。”
说着陈树便跑到了厨房,身后是他母亲叮嘱的声音,“馒头你少喂点,不然晚上不够吃了!”
年幼的陈树手中拿了一个馒头,又在口袋中藏了一个,障眼法躲过母亲的审视,跑到院子外,掰下一块松软的馒头丢在地上,“吃吧”可是大黄却围在他脚边焦急的打圈狂吠,根本没有看地上那块沾了泥土的馒头。
“汪汪,汪汪,呜呜,汪汪。”
“吃呀,怎么不吃?
你快吃!”
陈树捡起馒头想要亲手喂给大黄,就在这一瞬间地动山摇,大黄惨叫一声快速跑开,随后房屋迅速肢解散架,地下的土地开裂。
一时间地动山摇,万物以摧枯拉朽之势化为乌有。
等陈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他的父母己经被压在了房屋下,刚才还一家人温馨坐在一起剥花生的场面像是一场幻象,随着一场地震,一切都湮灭归零。
“爸!
妈!”
陈树很幸运,他站在空旷的院子中,房屋倒塌、树木折断时都没有伤到他,沉重的石块、漫天的烟尘,废墟堆上只留下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发了疯的用双手扒着废墟瓦片,不知道刨了多久,泥土开始变得湿润,陈树动了动鼻子,是血的味道...心中顿时不妙,又加快了速度,紧接着他看到了这辈子的阴影。
湿润混合泥土血液头发,被肋骨戳穿的背部,以及一张血污的脸......“啊!!!!”
他双手颤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又一场余震开始了,空气也变得潮湿,天空开始下起小雨。
“小树,小树...咳咳...地震了,快点离开这里。”
是妈妈的声音!
“妈!”
妈妈还活着!
陈树心中闪过一丝希望,又开始奋力扒着石块。
不一会儿,露出母亲那张同样血污的脸,他和母亲长得很像,以至于在部队受伤时,他透过镜子幻视自己看到了母亲。
“别扒了,你快跑吧,下雨了,马上就有山洪,你快点离开。”
他又低头开始翻着石块,原来是在房屋倒塌那一刻,父亲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母亲,尽管这样,母亲的腿还是被砸断了。
“别动了小树,我的上半身很疼,我估计也活不了了,就让我留在这里陪你爸”陈母又往陈父怀里靠了靠,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失温,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这个独子。
“你要活下去...”小陈树顿时慌张起来,加速了翻石块的速度,“不,妈,我也要留下陪你和爸,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为什么丢下我?”
陈树很不幸,就在他快挖好时,母亲也断气了。
逃难的邻居路过,看到土堆上的陈树,慌张大声道,“树儿啊,快跑,山洪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拉了他一把,把他往前推了一步,陈树踉踉跄跄,看着自己身后的山洪,突然就爆发了求生意识。
不能死,要活着。
上游的水库决堤,洪水顿时淹没了村庄,陈树爬到了树上,当他意识到爬树其实是个很蠢的策略时,洪水己经几丈深,他下不来了。
只能心中默默祈祷,不会再有余震、这棵树也不会倒。
他在树上整整挂了十西天,多亏了口袋里藏得那个馒头,他才不至于死在树上。
陈树无数次想,或许他己经死了,只不过是天使又将他叫了回来。
“醒醒,你获救了!”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抱起,他看到墨绿色军装,一张陌生的面孔将他抱到了搭建的简易帐篷内,当他说对这个大哥哥说声谢谢时,那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帐篷内是一个10岁的小女孩,她穿着显眼的黄色冲锋衣,眉眼清新冷冽,像是雪上的冷风,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可同时她还有双温暖的手掌,正放在自己手臂上。
“你需要喝一点温水。”
说着她熟练地拿出一些葡萄糖兑入水中,用小勺小心喂了一点水,干净柔和的水流入机体,他感觉舒服了很多。
那女孩又拿出碘伏开始为他的手掌和脸颊消毒。
他的手指早己经磨破,见了骨头,可那女孩竟一点不怕,面不改色的对着一双血色模糊的手消毒包扎。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叫钟熙赫,是钟氏集团的五小姐,这次灾区救援企业的派来的形象大使。
在第七天他有所好转时,有记者给他俩拍了合照,是做新闻素材用的。
她说:“钟式集团会资助你读书,会重新建设你的家乡,请不要害怕。
等到你长大后,一切的悲伤都被战胜,你又是一个坚强的人。”
有人说这是一场华丽的作秀,钟家希望靠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出现在大众面前来换取更多的形象好感;有人说钟家内斗严重,五小姐的生母死后,失去了依靠只能被大哥扔到灾区自生自灭。
陈树听不懂那些记者们的犀利辩驳,***茫然的双眼就紧紧盯住少女那双冷静沉着的眼睛,灾区一切混乱,连夜的哭喊、纷杂的脚步。
陈树也想哭一哭自己的父母,可眼泪早己经干涸,什么也流不出来。
一股莫大的悲哀充斥着内心,许多次他都在想今后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那天夜里,小女孩给了他答案:“活下去,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你应该找个目标,学习他,成为他。”
“我妈妈前不久也死了,我要成为她那样的女人。”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她并非在喊口号似的宣泄情绪,她只是在陈述一个目标。
陈树竟然觉得自己内心的伤痛麻木好像被这个冷淡沉静的女孩抚平了。
于是在那天采访结束后,陈树忽然预感到了两个人可能再也不会相见,情急之下他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拦住了钟熙赫,“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一群保镖面面相觑,没人能想到采访过后竟还有这样的情节,新闻媒体人听到他这么句话大喜过望,这是多好的天然素材!
一时间长枪短炮瞬间又汇集在面前。
陈树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这么简单的话竟然还能掀起如此大的波浪,他被记者们吓到了,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相比之下,钟熙赫就显得冷静了许多,她脸上露出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从容淡笑,揽过他瑟瑟发抖的身体,面对镜头,“当然可以,我们刚才在帐篷中不是说好了吗?
我会常来看你的。”
记者们纷纷拍照,记录这感人的一幕。
等人群散去,陈树才小声道,“我没有了家人...我害怕...”不是故意攀附你的钟熙赫神色很淡,看不出来喜怒,她道:“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只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上你。”
亲生母亲去世,父亲身体渐差,处在风雨飘摇中的人又何止陈树一个人呢?
钟熙赫的眼神暗了暗,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成年。
可是十岁的女孩还是愿意将自己的手机号告诉小陈树。
只可惜,这是两人唯一的交集,就像是平面上奔向不同方向的两条线,这次交集过后,再也没有相遇。
之后的十几年中,钟熙赫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偏远的小村庄,两个人的联系也只剩下一串电话号码。
陈树接受资助,读完高中后便参军入伍,他也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救援,火灾、洪水、地震。
他是在救人,也是在自我疗愈,或许在潜意识中更是在期待一场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