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安苒准时到达时,里面己经坐满了人,大多是大一新生,都被读书社“京北最难进社团”的名声吸引而来。
“请各位简单自我介绍,并说说为什么想加入我们。”
社长是个戴眼镜的严肃学长。
轮到安苒时,她站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全场,却没有看到那个期待的身影,心下微微失落。
“我是安苒,音乐学院新生。
我相信故事是萤火,能在最黑暗的时刻照亮人心。”
她简单说道,想起下午那个男生说的“萤火虫的光”,不自觉引用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活动室的门被推开。
“抱歉,来晚了。”
墨烬寒迈着长腿走进来,自然地在评委席空位坐下。
几个社长副社长顿时紧张起来,似乎他的到来出乎意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墨烬寒却只看向安苒,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继续。”
他对社长点头示意,姿态间有种莫名的权威感。
安苒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坐在那里,明明只是大三学长,却仿佛掌控着整个房间的气场。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社长宣布:“现在进行笔试部分,请各位根据《小王子》中‘玫瑰与狐狸’的片段,写一篇短文。”
安苒拿到题目纸,略作思考,笔下流淌出文字。
她完全沉浸在创作中,没注意到墨烬寒悄然走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娟秀的字迹上。
“...真正的羁绊,是彼此花费时间,成为对方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像星星之于黑夜,虽不喧哗,却不可或缺...”读到此处,墨烬寒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回到座位,对社长低声说了几句。
一小时后,结果公布。
令人惊讶的是,今年读书社只招了一名新成员——“安苒同学,恭喜。”
众人哗然。
读书社往年至少招五个人,这次破天荒只招一个,还是个大一新生。
安苒又惊又喜,在众人羡慕疑惑的目光中接过入社证书。
她看向墨烬寒,他正与社长交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活动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安苒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墨烬寒走了过来。
“恭喜。”
他微笑说,那笑容与下午别无二致,却似乎少了些许阳光,多了几分深沉。
“谢谢。
但我有点意外,为什么只招了我一个?”
安苒忍不住问。
墨烬寒注视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因为只有你读懂了那篇选文的核心。”
“羁绊与独一无二?”
“孤独与选择。”
他纠正道,声音低沉,“小王子之所以选择玫瑰,不是因为她最好,而是因为他为她付出了时间,使她成为他的唯一。”
安苒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墨烬寒与下午楼梯间那个阳光学长有些微妙的不同。
同样的面容,却仿佛多了层看不透的薄雾。
“一起吃宵夜吗?
算是庆祝你入社。”
他忽然邀请,语气随意,眼神却认真。
安苒的心跳漏了一拍:“现在?”
“京北后街的糖水铺,这个季节的桂花酒酿圆子最好吃。”
他微微一笑,又变回那个阳光学长,“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方便!”
安苒脱口而出,随即脸红,“我是说,正好我有点饿了。”
走在梧桐大道上,夜风拂面,带来初秋的凉意。
两人并肩而行,安苒注意到路上的学生,尤其是女生,纷纷向墨烬寒投来目光,有的甚至低声惊呼。
而他似乎早己习惯这种注视,视若无睹。
“她们好像都认识你。”
安苒好奇地说。
墨烬寒不置可否:“我在学生会挂职,露面比较多。”
事实上,安苒后来才会知道,墨烬寒是京大公认的校草,却以“难以接近”闻名,从未被拍到与任何女生单独相处。
而此刻的他,正破天荒地陪一个大一新生去喝糖水。
糖水铺里,墨烬寒自然地用开水烫洗碗勺,递给安苒。
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暖——在养父母家,她总是照顾别人的那个。
“你经常来这里吗?”
安苒问。
“第二次。”
墨烬寒搅拌着碗中的酒酿圆子,“第一次是大一刚入学时,被室友拉来的。”
安苒惊讶:“三年才来两次?”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淡淡地说,与那个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形象形成矛盾。
谈话间,安苒了解到墨烬寒是经济管理学院的尖子生,拿国家奖学金,却意外地喜欢文学;父母在国外工作,他独自在国内生活;最喜欢蓝色和雨天...她也分享了自己的情况:被亲生父母找回(养父母要求她不能说出是养女),对文学的喜爱,甚至那个在孤儿院照顾过她的“长庚哥哥”。
“...后来他被收养了,没来得及道别。
只记得是被一个非常有钱的爷爷接走的”安苒轻声说,不自觉透露了这个细节,“他总说要做我的长庚星,永远在黄昏时亮起,陪我度过最害怕的夜晚。”
墨烬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你还在找他吗?”
安苒笑了笑,有些怅然:“童年承诺,也许他早忘了。”
这时,墨烬寒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瞥了一眼,眉头微蹙:“抱歉,接个电话。”
他走到店外接电话,侧影在路灯下拉得修长。
安苒注意到他接电话时神情的微妙变化——不再是那个阳光学长,而是一种她说不清的疏离与冷静,仿佛瞬间变了个人。
几分钟后他返回,脸上又挂起温和的笑容:“社团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需要送你回宿舍吗?”
安苒摇头:“我想再坐会儿。”
墨烬寒点头,取出钱包结账。
安苒瞥见里面似乎有张老照片,上面是个背对着镜头的少年,但没看清他就合上了钱包。
“晚安,安苒。”
他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这个,或许你会喜欢。”
是《夜航星》诗集,扉页上题着一行字:“致独一无二的玫瑰——愿你的黑夜永远有星光相伴。”
没有落款,但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与下午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等他离开后,安苒才慢慢回味今晚的一切。
墨烬寒就像一本装帧精美却难以读透的书,每翻一页都展现出不同的内容。
回宿舍的路上,安苒在拐角处无意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烬寒站在街对面,正上一辆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的瞬间,她看到里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对墨烬寒态度恭敬。
车缓缓驶离,融入京北的夜色。
安苒站在原地,手中的诗集突然变得沉重。
她低头翻开封面,再次读那行题字,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疑惑。
为什么他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像是寻找己久的回声,又像是完全陌生的旋律。
与此同时,轿车内的墨烬寒松开领口,语气淡漠地问:“董事会又有什么问题?”
“墨总希望您下周开始参与季度会议。”
助理恭敬地回答。
墨烬寒望向窗外流逝的街灯,脑海中却是安苒谈起“长庚哥哥”时明亮的眼睛。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接过她书本时的温度。
“安排在下课后。”
他最终说道,目光仍停留在窗外某处虚无。
她的眼睛太清澈,不像有算计之心。
也许,她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墨烬寒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场游戏,似乎比他预期的要有趣得多。
而此刻的安苒己经回到宿舍,将那本诗集小心地放在枕边。
她打开那个旧糖果盒,将墨烬寒给的纸条与书签放在一起,然后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
“长庚哥哥,是你吗?”
她轻声问照片上模糊的背影,心中充满期待与不确定。
窗外,真正的长庚星在黄昏的天际亮起,温柔而遥远。
谁也不知道,这场始于错误的相遇,将会引燃怎样一场焚心蚀骨的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