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捏着那份刚刚取得的初步检测报告，指节微微发白。
报告证实了他的猜测——那瓶异常的样本中含有一种罕见的蛋白酶，一旦注入体内，会迅速破坏免疫球蛋白的活性，不仅无效，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过敏反应。
“看来有人真的很不想让你家顺利收购那家实验室。”
江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正低头快速浏览手机上的信息，“我表哥回了消息，港城那边的清关记录显示，货物在保税仓库额外滞留了六小时，监控恰好故障。”
谢淮将报告对折，塞入内袋，声音低沉：“不是不想让收购顺利，是想让收购彻底失败。
如果安安用了这药出事，谢家首先会追究实验室的责任，交易必然中止。”
“一石二鸟，既打击了谢家，又搅黄了交易。”
江煜吹了声口哨，眼神却冷了下来，“对手够狠的。
有头绪了？”
两人沿着霓虹初上的街道缓步走着，影子在身后拉长，周围的喧嚣与他们之间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有几个怀疑对象。”
谢淮最终开口，语速很慢，显然在权衡该透露多少，“最大的可能是星洲集团。
他们一首在竞购那家实验室，但出价低于我们。”
江煜挑眉：“徐家的地盘，徐老狐狸确实干得出这种事。”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淮一眼，“但能精准调包给你的药，光靠外部势力可不够。”
谢淮猛地停下脚步，侧头看他，眼神锐利：“你想说什么？”
“内应。”
江煜吐出两个字，目光毫不避让，“而且地位不低，能清楚掌握药物的运输流程和你家的内部信息。
比如，你妹妹的病情和用药细节。”
谢淮下颌线绷紧，没有否认。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掠过一片阴霾的眼眸。
“我知道。”
他声音极轻，几乎被车流声淹没，“排查需要时间，而我妹妹等不起。”
这才是他真正焦虑的原因。
敌人藏在暗处，甚至可能就在身边，而他最脆弱的部分暴露无遗。
江煜沉默片刻，忽然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发给你了。”
他说。
谢淮手机震动，他点开一看，是一个加密通讯软件的邀请链接，以及一个地址。
“这是？”
“我名下的一处空置公寓，地址绝对保密，安保系统是顶级的。”
江煜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把你妹妹接下来需要的药首接送到那里。
你可以拿去用，足够安全。”
谢淮彻底怔住，看着江煜，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打了十年交道的对手。
“为什么做到这一步？”
这远远超出了一时兴起的“结盟”范畴。
江煜耸耸肩，语气依旧轻松，眼神却难得认真：“第一，我讨厌对小孩下手的人，下作。
第二，谢家要是因此乱套，会影响整个圈子的平衡，对我们江家没好处。
第三…”他顿了顿，扯出一个惯有的、略带挑衅的笑，“帮你收拾烂摊子，这人情你以后可不好还。”
谢淮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接受了邀请链接。
“地址我收了，人情…我记下了。”
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暂时冲淡了紧绷的气氛。
“接下来怎么办？”
江煜问，“守株待兔？”
“不。”
谢淮摇头，眼中掠过一丝冷光，“引蛇出洞。”
他拿出那个被动过手脚的药瓶：“对方既然失败了，一定会盯着我的动向，想知道我有没有发现异常。
如果我发现不了，他们可能会再次尝试。
如果我发现了，他们会想知道我下一步怎么做。”
“所以你打算…明天我会亲自去一趟那家快递公司的本地分拣中心，例行投诉药物配送延迟和包装问题，态度要足够…烦躁，但仅限于对服务的不满。”
谢淮计划道，“让他们以为我只察觉到了物流环节的疏漏，还没怀疑到药物本身。”
“演戏啊。”
江煜笑起来，跃跃欲试，“这我擅长。
需要个捧哏的吗？
比如一个同样因为重要文件配送出问题而火冒三丈，不依不饶的同学兼客户？”
谢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几乎要忍不住嘴角上扬。
江煜确实能把他“骄纵大少爷”的人设发挥到极致。
“可以。
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越显得我们只关注表面问题越好。”
“成交。”
江煜伸出拳头。
谢淮看着那只悬在空中的拳头，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抬起手，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
“明天见，盟友。”
“明天见…盟友。”
两人在街口分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谢淮拐过弯，立刻拿出另一部不常用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压得极低：“邹叔，帮我查两个人…对，要绝对保密。
另外，准备一辆不起眼的车，明天我用。”
而江煜，则在坐进自家来接的轿车后，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收敛。
他拨通了助理林薇的电话。
“薇姐，两件事。
第一，我要星洲集团徐家，尤其是他们小儿子徐寒最近半年的所有动向，越详细越好。
第二，帮我约一下徐寒，就说明晚…阑珊会所，我做东，聊聊他感兴趣的那块地皮。”
挂了电话，他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车窗沿。
谢淮怀疑有内应。
巧了，他刚刚得到消息，徐家那个纨绔小子徐寒，最近和谢家某位旁支子弟走得特别近。
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谢淮这场临时结盟的戏码，也必须在真正的敌人露出马脚前，完美地演下去。
暗流早己涌动，而现在，猎手们终于要布下诱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