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勿忘我
蓝星心里的冰，没化多少。
他还是那个沉默的影子，缩在角落或窗边，望着外面无边的白，眼神空的像丢了魂。
除了雾忘㓇。
她早忘了“性别误会”，对蓝星的冷脸彻底免疫，像颗甩不掉的小太阳，围着这颗冰疙瘩转。
“蓝星！
看我堆的雪兔！
歪不歪？”
“蓝星！
今天的汤香！
给你盛！”
“蓝星！
快看！
极光！
绿的！
飘带！”
声音脆得像冰凌敲，笑容晃眼。
她总有理由凑过来，分享屁大点乐子，哪怕回她的只有沉默，或一个冷冰冰的侧脸。
蓝星不是石头，他只是把什么都压进冰层底下。
雾忘㓇每一次靠近，那热乎劲，都像小石子砸在他冻住的湖面上。
他会飞快瞟一眼她堆的歪雪人；递汤碗时，指尖会蜷一下；极光撕裂夜空时，他那空洞的银瞳里，会短暂地划过一道光。
转机，在一个雪停了的下午。
*稀罕的太阳光洒下点暖意。
雾忘㓇又来拽蓝星。
“蓝星！
过来！
给你看个宝贝！
保准你没见过！”
她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惊人。
那光，勾起了蓝星一丝好奇。
他顿了顿，没拒绝，沉默地站起身，跟在了蹦跳的雾忘㓇后面。
穿过福利院回廊，来到主楼后头。
挡风墙和透明能量罩，护着一个小角落。
蓝星的目光定住了。
冰天雪地里，这里竟藏着一片……活的蓝紫色！
小小的花，挤着开，五片薄花瓣，拼成星星，嫩黄花心。
一小块保温土上，在罩子下舒展着。
那蓝紫，纯净，扎眼。
“好看吧？”
雾忘㓇声音透着自豪，“勿忘我！
我的宝贝！”
她小心打开罩子小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
“它们硬气！
给点阳光，给点暖，雪地里也能开！”
蓝星没吭声，银瞳微微放大，死死盯着那片蓝紫色的星点。
这点脆弱又倔强的蓝，像把钥匙，轻轻捅进了他冰封心底最深的角落。
雪原濒死时那抹幻觉般的紫…原来是真的。
“蓝星，”雾忘㓇没看他，自顾自说，“勿忘我，花语是‘别忘了我’，还有‘永远记得’。
就像…想被重要的人一首记住！”
她猛地转头，对着蓝星咧嘴笑开，“所以！
以后看见勿忘我，就得想起我！
雾忘㓇！
不许忘！”
“永远记得”…“别忘了我”…蓝星的心像被羽毛刮了一下。
博士嘶吼的“活下去”，爆炸的火光，冰冷的学识…还有眼前这片雪里的蓝…搅在一起。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微颤，想碰那花瓣。
“轻点！”
雾忘㓇赶紧提醒，却没拦。
她惊喜地发现，蓝星眼里，不再是冻死人的空，多了点专注？
渴望？
指尖在花瓣前猛地停住，像被烫到，他飞快缩回手，但他没像以前那样转身就走。
他就杵在那儿，杵在那片蓝紫色旁边，杵在雾忘㓇身边。
雾忘㓇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银瞳里映着的花影，心里暖烘烘的，她偷偷得意地笑了。
打那天起，蓝星的世界，悄悄多了一抹蓝紫。
他还是沉默，还是独处，但雾忘㓇发现，他往花圃边跑的趟数，明显多了。
有时，他远远缩在回廊阴影里，看雾忘㓇哼着歌，像只快活的小蜜蜂在花圃忙活，浇水、松土、摘枯叶。
有时，他坐花圃边的冷石头上，一坐老半天，目光粘着那些小花。
有一回，雾忘㓇手忙脚乱处理一株冻伤的勿忘我，不小心碰翻了小水壶。
“哎呀！”
她惊呼，手忙脚乱去扶。
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稳稳扶住了要倒的水壶，动作有点僵。
雾忘㓇惊讶抬头，蓝星不知啥时蹲她旁边了，脸上没表情，眼神淡淡的，但那只扶壶的手，稳得很。
“啊…谢啦！”
雾忘㓇一愣，随即笑开了花，她没多说，继续干活。
蓝星没应声，默默收手。
但在雾忘㓇低头弄花时，他的目光在她沾了泥点的侧脸和那双认真的眼睛上停了一瞬。
然后，极其轻微地，他紧抿的嘴角，往上扯了一下。
在雾忘㓇死缠烂打和那片蓝紫色无声的浸泡下，他心头的冰，正一丝丝化开。
他开始习惯雾忘㓇在身边叽喳，偶尔会蹦出个“嗯”或摇头，甚至在她遇上小麻烦时，会像那次扶壶一样，沉默地搭把手。
但这偷来的平静，底下藏着冻死人的暗流。
在永冬星唯一的太空港“霜落镇”，一个平常的补给日。
一支伪装成星际商队的船，静悄悄泊进港。
货舱打开，下来的不是商人。
眼神狂热又死寂，身上散着股***草木的甜腥气。
领头的裹着厚斗篷，兜帽下阴影重重，只露一双闪着非人绿光的眼。
他抬头，望向镇中心最高的信号塔，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笑。
“为了‘丰饶’…撒‘恩赐’的时候…到了。”
冰冷的金属舷梯砸在码头上。
下来的人动作整齐得诡异，搬运的“货箱”沉重异常，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咚”声。
一个码头工人搓着手，好奇地凑近一个刚卸下的箱子：“嘿，伙计，这趟拉的什么？
压舱石也没这么沉…”箱子缝隙里，一丝粘稠的、带着***甜香的绿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工人耸耸鼻子：“什么怪味？
像烂了的甜瓜…”他的话戛然而止。
斗篷首领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戴黑手套的手轻轻搭上工人肩膀，绿芒在兜帽下闪烁。
工人浑身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他想尖叫，喉咙里只发出“嗬嗬”声，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变绿。
“感受…丰饶的恩泽…”嘶哑的低语。
首领收回手，工人像截木头首挺挺倒下，身体抽搐，周围其他搬运者视若无睹。
首领兜帽下的绿芒扫过惊恐西散的镇民，嘴角笑意更深，他抬手指向城镇中心：“开始…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