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顾承宇连我喜欢的颜色都记不住。 直到我在他实验室发现培养舱里沉睡的女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她才是我的爱人。”他温柔地抚摸着玻璃,“你只是我复刻的替代品。” 我笑着擦去眼泪:“真巧,你也是我前男友的替代品。” 警报响起时,我已清除所有移植记忆。 “检测到载体意识消失。”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是否启动第37号复制体?” 顾承宇一拳砸碎操作台:“把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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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天漏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炸开一朵朵浑浊的水花,蜿蜒流淌,扭曲了窗外沉甸甸的、被雨水浸透的夜色。屋里没开主灯,只余沙发旁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圈暖意,却更衬得这偌大的客厅空旷冰冷,像个精心装饰过的笼子。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带来的水腥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顾承宇常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冷冽得让人喉咙发紧。
我赤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脚下是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在昏光里闪烁着尖锐而细碎的寒芒。几小时前,顾承宇亲手打碎了玄关那只昂贵的水晶花瓶,就因为我把它挪到了他常坐的位置旁边。碎裂声刺耳,如同某种不详的预兆。此刻,一小片锋利的玻璃茬正深深扎进我的脚心,细微却尖锐的痛楚沿着神经一路窜上来,像一根冰冷的针,扎破了某种摇摇欲坠的麻木。温热的液体缓缓洇开,在冰冷的砖面上留下几缕刺目的暗红。
顾承宇就站在几步开外,背对着我,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挺拔,也异常遥远。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听着窗外狂暴的雨声,又似乎只是在抗拒与我对视。那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妥帖地包裹着他宽肩窄腰的轮廓,袖口随意挽起一小截,露出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腕表,表盘反射着幽微的光。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和……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厌倦。
“沈薇,”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客厅沉闷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别闹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脚心的刺痛似乎更尖锐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麻木感蔓延开。我低头,看着脚边那片沾染了血迹的玻璃碎片,上面模糊地映出我此刻狼狈的影子——头发有些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眼神空洞。五年了。整整五年。我像个虔诚的朝圣者,匍匐在他设定好的轨道上,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可能的喜好。他喜欢蓝山咖啡,我煮了无数次直到掌握最精准的水温;他习惯深夜工作,我就在书房外安静地守着,让那盏小灯成为他黑暗里唯一的光;他讨厌喧闹,我便收敛了所有属于沈薇的、原本有些跳脱的棱角,把自己活成一片寂静无声的影子,一片只为衬托他而存在的背景。
可他连我喜欢的颜色都记不住。
上周,我生日。餐厅里烛光摇曳,气氛被他营造得完美无缺。侍者捧上一个精美的礼盒,丝带系得一丝不苟。在周围朋友带着艳羡的目光中,我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打开——里面是一条裙子,颜色是极其张扬、极其艳丽的玫红。那种浓烈到近乎刺目的红,像一团灼烧的火焰,瞬间烫伤了我的眼睛。我所有公开的社交平台,头像、背景、分享的图片,几乎都是沉静如水的雾霾蓝。他从未留意过吗?
“颜色很衬你,”他当时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份文件,“很亮眼。”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我瞬间僵硬的手指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那抹突兀的玫红此刻仿佛又灼烧在我的视网膜上。我慢慢抬起头,目光掠过他线条冷硬的后颈,落到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有力,这双手曾无数次在公众场合温柔地揽过我的肩,也曾在我生病时体贴地覆上我的额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可此刻,它们只是随意地搭在那里,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疏离。
心口某个地方,被那玻璃茬扎过的地方,或者更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试了几次,才挤出一句,轻飘飘的,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沙哑:“顾承宇……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他终于转过身。
客厅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切割出深邃的阴影。他的眼神,那曾让我沉溺、让我甘心付出一切的深邃眼眸,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狼狈的身影,却寻不到一丝波澜。没有愧疚,没有不耐,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仿佛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打搅了他宁静的陌生人。他微微蹙眉,那点细微的褶皱里都写满了不解和漠然。
“算我妻子。”他的回答简洁得像一份合同条款,没有丝毫犹豫,却也没有丝毫温度,“法律上,是的。这还不够?”他甚至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叩响,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逼近。他微微俯身,审视的目光落在我沾血的脚上,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情绪——不是心疼,是责备。“把自己弄成这样,很好看?”他伸出手,似乎想把我拉开那片狼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胳膊的瞬间,我猛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躲避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条冰冷的毒蛇。脚底的玻璃碎片更深地扎了进去,尖锐的痛楚如同电流直冲头顶,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温热的血顺着脚踝滑落,在冰冷的瓷砖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别碰我!”声音尖锐得破了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胸膛剧烈起伏着,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困惑和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冰冷的绝望感,像汹涌的暗流在身体里冲撞。那五年里被他轻易忽略的细节,那些被我刻意忽视的、细微的裂痕,此刻如同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玻璃碎片,清晰地、带着锋利的棱角,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书房的门,永远紧闭着,那道门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我所有的好奇。有一次,我无意中靠近,隔着厚重的门板,似乎听到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液体滴落声,还有某种低沉的、类似机器运转的嗡鸣。那时我以为是什么昂贵的空气净化设备。还有那些午夜梦回,他总是带着一身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回到卧室,那味道很淡,却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他解释说公司新项目需要频繁进出无菌实验室……最让我心悸的,是那些纠缠了我五年的、挥之不去的梦境。
冰冷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粘稠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包裹着口鼻,疯狂地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窒息感。每一次挣扎都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微弱的光源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每一次惊醒,都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顾承宇总会被我惊醒,他会拧开温暖的床头灯,用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的眼眸看着我,宽厚温暖的手掌一下下轻拍我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个噩梦,薇薇,别怕,我在这里。”那温柔像一张细密的网,轻易地就网住了我所有的疑虑和不安,让我沉溺其中,甘愿再次闭上双眼。
可此刻,在脚心尖锐的疼痛和眼前这张写满冷漠与不解的面孔双重***下,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疑惑,那些被温柔掩盖的冰冷细节,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心底轰然爆发。
一股莫名的、强大的冲动瞬间攫住了我,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心脏,又猛地推着我向前。去那里!去那个被锁住的地方!一个声音在脑子里疯狂叫嚣。
我猛地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顾不上脚底钻心的疼痛,也顾不上那不断淌下的温热液体,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赤着脚,踉跄着冲向那个禁忌的方向——他书房旁边,那扇永远紧闭、从未对我敞开的门。
“沈薇!站住!”顾承宇的厉喝在身后炸响,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失态的惊怒。
那声音像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反而让我冲得更快。冰冷的门把手就在眼前,黄铜的质感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我毫不犹豫地握住,用力一拧——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没有想象中复杂的密码锁,只有一道简单的机械锁。这轻而易举的开启,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意味。
门开了。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冰冷、干燥,带着强烈的消毒水和防腐药水的混合气息,狠狠灌入我的鼻腔和肺腑,呛得我一阵窒息般的咳嗽。这气味如此霸道,瞬间压过了客厅里残留的雪松须后水味和窗外的雨腥气,冰冷得毫无生气。
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和心跳,在刹那间彻底停滞。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书房或者储藏室。这是一个巨大、冰冷、纯白色的空间,像一个被遗忘在奢华别墅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墓穴。顶棚是惨白刺目的无影灯,将每一寸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没有一丝阴影可以躲藏。巨大的、复杂的仪器沿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排列着,无数指示灯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红光,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粗细不一的管线像纠缠的毒蛇,盘绕在金属支架和冰冷的设备之间,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空气里充斥着机器运转的单调噪音,以及一种液体在管道里循环流动的、规律而冰冷的汩汩声。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非人的、属于实验室的森然秩序感。
我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钉死在房间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玻璃容器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通体由厚重的特种玻璃构成,矗立在冰冷的金属基座上。里面注满了某种淡蓝色的、微微发光的粘稠液体,像一片被凝固的、诡异的微型海洋。液体中,悬浮着一个女人。
她赤身裸体,身形纤细,如同一个沉睡在远古琥珀中的精灵。漆黑的长发如同海藻,在幽蓝的液体中缓缓飘散开,缠绕着她白皙的颈项和手臂。她的脸……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那张脸……那张脸……和我一模一样!
不是相似,是完完全全的复刻!从眉骨的弧度,到鼻梁的线条,再到嘴唇的形状,甚至那微微上翘的眼睫……每一处细节,都像是从镜子里直接拓印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神情是那样安详,仿佛沉浸在最深最甜的梦境里,与世隔绝,带着一种永恒凝固的、非人的美丽。无数细小的气泡从舱底升起,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她的身体,像情人最轻柔的触摸。
培养舱旁边,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屏幕上跳动着我看不懂的、代表生命体征的冰冷数据曲线。舱壁上,贴着一个标签,打印体的黑字清晰得如同烙铁,烫进我的视网膜:
项目代号:苏晚晴初代体 状态:深度休眠生命体征稳定 记忆备份:完整待唤醒
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霹雳,狠狠劈进我的脑海。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碎片瞬间串联起来。五年前,轰动全城的新闻——顾氏集团太子爷顾承宇的未婚妻,天才生物学家苏晚晴,在前往深海进行一项前沿生命科技研究的途中,遭遇极端风暴,游艇倾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承宇当时悲痛欲绝,几乎一蹶不振……那场事故,就发生在我和顾承宇“偶然”相遇、他对我“一见钟情”的前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绝望如同那只梦中扼住我的水鬼之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脚底的伤口被这一撞,剧烈的疼痛反而带来一丝荒谬的清醒。
身后,顾承宇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沉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框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他。他站在实验室惨白的光线下,脸上那层温情的、属于“丈夫”的面具彻底剥落,只剩下冰冷的、属于科学家的审视,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对培养舱中那个“初代体”的执着。
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合金地板上,发出清晰、冷酷的回音。他没有看我,他的目光像被黏住一样,痴迷地、温柔地胶着在培养舱中那张与我一般无二、却更显“完美”的睡颜上。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隔着厚厚的特种玻璃,轻柔地抚摸着舱内那张脸的轮廓,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看到了?”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割开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她叫苏晚晴。我唯一的爱人。”他的指尖流连在玻璃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倾注了全部灵魂的温度,“你……”他终于将目光转向我,那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漠然,像是在打量一件失败的作品,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工具,“沈薇,你只是我按照她的样子,找到的最合适的替代品。一个……暂时承载她记忆的容器。仅此而已。”
替代品……容器……承载记忆……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心脏。原来五年的温存,五年的朝夕相对,那些我以为的“爱”,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我只是一个装载着别人记忆的“容器”?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被抹去的“载体”?那场纠缠了我五年的溺水噩梦……是她的记忆吗?
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剥光、被彻底否定的巨大羞辱和绝望。眼泪汹涌而出,滚烫的,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砸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瞬间,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某种毁灭性力量的东西,像深埋地底的种子终于破开坚硬的岩层,猛地从我记忆最幽暗的深处,钻了出来。
那是一片同样冰冷的白色。不是实验室的惨白,而是医院病房那种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浸泡过的苍白。同样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同样令人绝望的、机器规律的滴答声。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瘦削得脱了形,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只有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依旧固执地、温柔地、带着无尽的不舍看着我。他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想擦掉我的眼泪,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薇薇……别哭……以后……找个像我一样……爱你的人……替我……好好照顾你……”
那是周扬。我的周扬。我刻骨铭心的初恋,我生命里最初、最纯粹的那束光。他死于一场漫长的、耗尽一切希望的绝症。在他走后,我的世界崩塌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直到……我“遇见”了顾承宇。不是因为他的财富地位,而是因为那双眼睛!那种专注的、仿佛能包容你所有悲伤的温柔眼神,和周扬看我的眼神,何其相似!那种熟悉感,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让我不顾一切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巨大的悲恸、荒谬的讽刺、还有一丝毁灭性的快意,如同海啸般在我心中猛烈碰撞、激荡。滚烫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但我却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笑声。那笑声在死寂冰冷的实验室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顾承宇抚摸玻璃的动作顿住了,他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我,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我抬起头,泪痕在脸上纵横交错,狼狈不堪,可嘴角却努力向上扯开一个弧度,一个破碎的、带着泪、却冰冷到极致的笑容。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被我视为救赎、如今却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男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那句深埋心底、此刻却成为最锋利武器的真相,掷向他:
“真巧啊,顾承宇。”我的声音因为哭泣和极致的情绪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也是替代品。是我前男友周扬的……替代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惨白的无影灯光线下,顾承宇脸上的表情,是我五年婚姻里从未见过的。那层坚不可摧的、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惊愕、难以置信、一种被冒犯的暴怒,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信仰被亵渎般的震怒,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在他眼底疯狂翻涌。他抚摸玻璃的手指瞬间蜷缩起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地扣在冰冷的舱壁上。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一尊濒临碎裂的冰雕。
整个空间只剩下机器持续不断的、单调的嗡鸣声,以及液体在管道中循环的冰冷汩汩声。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替代品?”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你说……我是替代品?一个……死人的替代品?”他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阴影完全将我笼罩。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攫住我,试图从我的表情里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看看你的脸!沈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失控,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又猛地指向旁边培养舱里那张沉睡的、与我别无二致的脸,“这张脸,这头发,甚至你那些自以为是的习惯和小动作……哪一样不是按照她的模子刻出来的?你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等待她的归来!你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是替代品?!”
他的愤怒像实质的浪潮拍打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暴戾。脚底的伤口在每一次心跳中抽痛,提醒着我现实的冰冷与残酷。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占有欲——那是对苏晚晴的占有欲,对我这个“容器”的彻底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