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击毙宿敌,面具碎裂却露出刻骨初恋的脸!陈平…局长当上了,真好。
她咳血而笑。十年前雪夜诊所,她拉钩说要当我新娘子;十年后,她用命铺就我晋升血路。
墓碑照片无声拷问:当英雄的滋味,比抱着她尸体发抖…暖和吗?天上月永悬,
而我永坠寒夜……1扳机扣下去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烧——弄死她,
坐稳局长的椅子。坐稳了,才能织一张足够大的网,捞出那条沉在我心底十年的鱼。
子弹钻进去的闷响,像拳头砸进浸透水的棉絮。她身体猛地向前一栽,咚
地撞在生锈的冷却水塔上,才软软滑下来,蜷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血,浓得发黑,
迅速从后背的窟窿里漫开,洇湿了黑色的紧身衣。耳麦里老赵嘶哑亢奋的报告声模糊不清。
不对劲。刚才扣扳机前那一瞬,她肩膀塌下去的角度,那种放弃抵抗似的松懈,
像根毒刺扎进神经。我拖着灌铅的腿走过去,膝盖砸在她身边的地上,震得生疼。
手抖得不像自己的,伸向那张染血、裂开细纹的银白面具。指尖碰到冰冷边缘,
粘腻温热的血沾了一手。猛地一掀——咔啦!面具彻底剥落。时间,死了。
苍白得像新糊窗纸的脸,嘴角蜿蜒的血痕红得刺目。可那眉眼…杏核眼,眼尾微微上挑,
左眼睑下方,一粒小小的、深棕色的泪痣,像凝固的墨点。挺秀的鼻梁,此刻被血污沾染,
还有那抿着的、总像藏着心事的唇…是我梦里啃噬了十年的轮廓!
是我爸旧警服棉袄里裹着的、那个雪天捡回来的小兽!2消毒水混着脓血的腥气,
是十五岁冬天刻进我鼻子里的味道。她缩在我爸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警服棉袄里,
瘦得像只刚断奶的猫,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野草般的韧劲儿。
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几缕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肩膀上一道狰狞刀口,皮肉翻卷,
边缘泛着青黑。忍着…会疼。我捏着酒精棉的手抖得像抽风。十五岁的我,
还没完全长开,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眼睛圆而亮,此刻却充满了紧张。嘴唇紧张地抿着,
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尖。棉团按上去的瞬间,她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
喉咙里挤出压抑的呜咽,牙关死死咬着,下唇渗出血珠。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
黏在光洁的额头上。对不住! 我吓得缩手,心脏被那痛楚攥得生疼。…继续。
她喘着粗气,抬起眼。就是那一眼。杏核眼,眼尾微微挑着,
左眼下那粒小小的泪痣格外清晰。那双眼里盛着深不见底的痛和疲惫,像蒙尘的琉璃。
可在那片死水里,偏偏映出一点微弱的光,像寒夜冻僵的蛾子扑向窗棂上那豆烛火。那光里,
是好奇,是茫然,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叫…什么? 我笨拙地清理伤口,
试图分她的神。沉默了很久。只有她压抑的喘息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梦…余蝶。
声音细弱得像叹息,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冷质感。梦余蝶…
我舌尖尝到一点说不清的甜,像雪花的味道,我叫陈平。我咧开嘴想笑,
露出两颗小虎牙,却因为紧张显得有点傻气。那个冬天,
破败的诊所成了我灰暗世界唯一的暖巢。我笨拙地熬粥,十次有八次糊底,她也不嫌弃,
捧着碗小口小口吃完,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映得那粒泪痣都生动起来。
我爸的旧课本被她翻得卷了边,指尖拂过字迹时,眼神专注得像要把它们刻进骨头里,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夜里我守着她打盹,好几次惊醒,
撞见她睁着那双清亮的、带着泪痣的眼,静静看我趴在床沿的侧影。昏暗的光线里,
她褪去了白日的防备,显出少女的柔和轮廓,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年少的我莫名心慌,
又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一次,她精神好些,倚在床头。窗外大雪初霁,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
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我正削着苹果,手法笨拙,果皮断了好几次。陈平哥哥,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软糯。我们…玩过家家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脸有点热:都…都多大了…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带着泪痣的眼睛看着我。
清澈的眼底映着窗外的雪光,带着点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期盼,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猫。
……好。 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耳根发烫。没有玩具,只有诊所里简陋的物件。
我找来一个空的棕色玻璃药瓶当茶壶,用搪瓷缸当茶杯。她坐在新床。
那是一张吱呀作响的病床上,我假装倒茶,笨拙地递给她。新娘子…喝茶。
我憋了半天,才挤出这句话,脸更红了,连脖子都染上粉色。她接过搪瓷缸,双手捧着,
苍白的脸上也飞起两朵极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小口喝
了一下,然后抬起眼,那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嘴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好喝。陈平哥哥…以后,我当你新娘子,好不好?
阳光落在她脸上,那粒小小的泪痣仿佛也在发光。那一刻,
她不再是那个满身伤痕的迷途小兽,只是一个单纯美好的、说着傻话的小姑娘。
我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傻乎乎地点头:好…好啊!拉钩!我伸出小指,
勾住她冰凉纤细的小指。她的指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柔软。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在安静的诊所里显得格外清脆。拉完钩,
我像完成了什么神圣仪式,兴奋得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个圈,不小心踢翻了凳子,
惹得她噗嗤一声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那粒泪痣也跟着生动地跳跃了一下。笑声像银铃,
撞碎了诊所里沉闷的空气。那一刻的温暖和承诺,像烙印一样刻进了骨头里。
下周…学校评『三好学生』。几天后,我一边给她换药,一边随口提起。
她肩膀的伤口开始结痂,新生的皮肉带着***的色泽。她眼睛倏地亮了,
像暗室里突然划亮的火柴,左眼下的泪痣也显得格外精神。陈平哥…肯定能选上。
她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颁奖那天,冬日难得的暖阳刺眼。
我攥着那张崭新的、印着鲜红印章的奖状,像揣着稀世珍宝,
一路飞奔冲回诊所那条熟悉的小巷。胸腔里鼓胀着迫不及待的分享欲,
想把这份荣誉捧到她面前,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听她再说一句陈平哥哥最棒了。
推开诊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消毒水味依旧,却少了那丝熟悉的、清冷又温暖的气息。
病床上,空荡荡。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我爸那件旧棉袄,方方正正放在旁边。枕头上,
压着一张小小的、边缘毛糙的纸片。上面,用稚嫩的笔迹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陈平。像兜头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手里的奖状变得又冷又硬,鲜红的印章刺得眼睛生疼。她走了。像雪化了,没留一点痕迹。
那空了的床铺,那叠好的棉袄,那张小小的纸片,成了我心口第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空床铺上,暖意虚假得让人心寒。拉过钩的小指,
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凉意和薄茧的触感。那个新娘子的承诺,像个破碎的肥皂泡,
在阳光下无声地炸裂,只留下冰凉的、黏腻的绝望。3咳…咳… 怀里的人猛地抽搐,
咳出的血沫溅在我下巴上,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那苍白如纸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和失血,
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脆弱感,左眼下那粒深棕色的泪痣,在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费力地抬起染血的手,冰凉的指尖碰了碰我脸上滚烫的湿痕。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却重如千钧。她的手指,依旧带着那些薄茧,此刻却冰冷得可怕。别…哭…
她气若游丝,声音破碎却带着奇异的温柔,
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我的…月亮…该…挂在天上…她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我脸上,
似乎想看清什么,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那个飘着雪、有着笨拙过家家
和拉钩誓言的冬天。月亮…这个词像淬了毒的钩子,猛地钩穿我的记忆!
那个雪后初霁的下午,阳光落在她脸上,她说我当你新娘子时,眼底映着的,
可不就是天上那轮清冷的月?为什么?!我喉咙撕裂般嘶吼,绝望像毒藤缠紧心脏,
十年寻找的焦灼、往上爬的偏执、此刻亲手毁灭的剧痛,混杂着那个新娘子
承诺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几乎将我撕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当年要走?!
我徒劳地用手去堵她胸前那个汩汩冒血的洞,温热的液体却像抓不住的沙,不断从指缝涌出,
染红我的双手,染红整个世界。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我的皮肤,
更灼烧着我支离破碎的灵魂。眼前这张染血的、带着熟悉泪痣的脸,
与记忆中那个捧着搪瓷缸、羞涩浅笑的脸庞重叠、撕裂,痛得我浑身痉挛。
她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牵了一下,那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扯动了眼下的泪痣。因为…
每一个字都耗尽她最后的气力,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是…见不得光的…影子啊… 气息微弱下去,眼神却固执地锁着我,里面没有怨毒,
没有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悲悯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影子…够不到…月亮…
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我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又似乎落在了遥远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过往,局长夫人…我当不成了…不!不是的!
小蝶!看着我!别睡!我疯狂摇头,泪水混着她的血滚落,砸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洇开一片绝望的暗红。告诉我!『影月』的部署…是你!是你故意漏给警方的…是不是?!
那些巧合,那些线报,那些她精准避开又最终落入的死局!电光火石间,
所有碎片轰然拼合!她是在用命,铺就我晋升的路!
为了那个可笑的、她以为自己永远够不到的月亮位置!她涣散的瞳孔似乎凝缩了一瞬,
定定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穿透了生死,带着一种奇异的了然和…最后的嘲弄。…傻子…
她几乎是用唇语,气若游丝,嘴角那抹破碎的笑意却更深了,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爱?是怨?是成全?还是彻底的绝望?
不…这样…你怎么…爬得上去啊…垂落的手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极其微弱地、带着眷恋地,勾了勾我的小指。指尖的触碰,冰凉,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