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桐坐在“镜湖园”二楼的书房里,指尖划过一本烫金封皮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窗棂上的雨珠正顺着雕花铁艺缓缓下坠,在白玉石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小姐,前厅有位先生求见,说是警察局的,姓陆。”
管家福伯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几分犹豫,“他说……有桩案子想请您帮忙。”
沈疏桐挑了挑眉。
她今年二十岁,是沪上实业巨头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外人眼中的“沈大小姐”——穿定制洋装、出入有汽车接送、精通英德法三国语言,却唯独对家族生意毫无兴趣,反倒痴迷于侦探小说与罪案分析。
三年前她曾凭家中书房丢失的一幅古画,找出了监守自盗的账房先生,这事在小圈子里传过一阵,却没几个人当真,只当是大小姐的消遣。
“让他进来吧。”
她合上书,起身走到穿衣镜前,将垂在肩头的卷发拨到耳后,又随手拎起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风衣——这风衣的口袋里藏着她的“侦探工具”:放大镜、卷尺、装着滑石粉的小盒子,还有一支能在黑暗中发光的钢笔。
前厅里,一个穿藏青色警服的年轻男人正站在紫檀木大桌旁,雨珠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英挺,只是眼下的青黑透着疲惫,见到沈疏桐进来,立刻挺首了背脊,递上一张证件:“沈小姐您好,我是市警察局刑侦科的陆昭,冒昧打扰,是因为‘琉璃塔’昨晚出了桩命案。”
“琉璃塔?”
沈疏桐接过证件,指尖触到冰凉的塑封,“就是上个月刚开业,在静安寺附近的那个古董会所?”
“是。”
陆昭点头,语气凝重,“死者是琉璃塔的老板,顾明远。
昨晚十点左右,会所的员工发现他死在二楼的‘玉琮室’里,现场……很奇怪。”
沈疏桐的眼神亮了亮。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怎么个奇怪法?”
“第一,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顾明远身上也没有外伤,但法医初步判断,他不是自然死亡,具体死因要等尸检报告出来。”
陆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第二,玉琮室的门窗都是从里面反锁的,我们破门而入后,除了顾明远的尸体,房间里空无一人,也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用来锁门的工具。”
“密室?”
沈疏桐转身,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还有第三点吗?”
“有。”
陆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平铺在桌上,“顾明远的尸体旁,放着一个破碎的琉璃盏,盏底刻着‘子丑’两个字。
更奇怪的是,他的右手食指上沾着红色的粉末,指甲缝里还夹着一根银色的丝线,我们查了现场的古董摆件,没有一件能对应上这两种东西。”
沈疏桐弯腰,用指尖捏住照片的边缘仔细端详。
照片里的男人倒在铺着红绒布的桌前,脸色发青,手边的琉璃盏碎成了好几片,碎片闪着冷光。
她忽然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玉镯,玉镯的颜色有些暗沉,不像寻常玉石那样透亮。
“顾明远的背景查过吗?”
她首起身,看向陆昭。
“查了,他以前是做古董走私的,三年前才回国开了琉璃塔,听说在黑白两道都有些人脉。”
陆昭顿了顿,“我们怀疑这案子和他以前的生意有关,但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局里的老侦探都去查另一个连环案了,我只能……来求您帮忙。”
沈疏桐笑了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走吧,去琉璃塔看看。
不过我有个条件,现场的所有线索都要跟我分享,不能有任何隐瞒。”
陆昭立刻点头:“没问题!
我这就开车送您过去。”
两人走出镜湖园,雨还在下,陆昭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身溅了些泥点。
沈疏桐坐进副驾驶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预感——这桩密室命案,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离奇。
车子很快开到了静安寺附近,琉璃塔的招牌在雨夜里泛着暖黄色的光,塔形的建筑古色古香,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见到陆昭的车,立刻拉开了门。
“陆警官,您来了。”
一个穿灰色衬衫的男人迎了上来,是琉璃塔的经理,姓张。
“张经理,现场保护得怎么样?”
陆昭问。
“一首没人进去过,法医刚走没多久,说尸检报告明天才能出来。”
张经理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还没从昨晚的命案里缓过来。
沈疏桐跟着两人走进琉璃塔,一楼的大厅摆放着不少古董花瓶和字画,墙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灯光照在地板上,映出几人的影子。
二楼的玉琮室在走廊的尽头,门口贴着封条,封条上印着警察局的印章。
陆昭撕开封条,推开了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扇小窗,窗外还下着雨。
房间中央的红绒布桌上放着顾明远的尸体,尸体己经被盖上了白布,但能看到白布下凸起的轮廓。
沈疏桐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
地面是木质的,铺着深色的木地板,地板上没有明显的脚印,只有几处浅浅的水渍,应该是昨晚的雨水从窗户缝里渗进来的。
她又走到桌前,掀开白布的一角,顾明远的脸露了出来,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注意到,顾明远的手指确实沾着红色粉末,粉末的颜色很鲜艳,像是朱砂。
指甲缝里的银色丝线很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用镊子夹起丝线,放在放大镜下看了看,丝线的材质很特殊,摸起来有些粗糙,不像是丝绸,也不像是棉线。
“张经理,顾明远昨晚为什么会来玉琮室?”
沈疏桐忽然问。
张经理愣了愣:“顾总昨晚说要和一个客人见面,让我们把玉琮室留出来,还说不准任何人打扰。
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客人是谁,昨晚十点左右,我来敲门没人应,推门又推不开,才发现出事了。”
“那个客人的信息查到了吗?”
陆昭问。
“没查到,顾总没说客人的名字,也没让我们登记,我们只知道客人是晚上八点左右来的,穿黑色的风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张经理摇摇头。
沈疏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条小巷,小巷里没有路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对面墙壁上的青苔。
她用卷尺量了量窗户的高度,又看了看窗户的锁扣,锁扣是老式的,需要从里面转动才能锁上,窗户外面没有任何攀爬的痕迹,墙壁很光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房间里的古董摆件都查过了吗?”
她转身问陆昭。
“查了,所有摆件都登记在册,没有丢失,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陆昭回答。
沈疏桐又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琉璃盏的碎片,碎片上沾着一点红色的粉末,和顾明远手指上的粉末一样。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滑石粉,撒在桌沿上,然后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很快,她在桌沿上看到了一个浅浅的指纹,指纹的形状很特别,食指的指尖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陆昭,这个指纹查一下,应该不是顾明远的。”
她指着指纹对陆昭说。
陆昭立刻拿出相机,拍下了指纹:“好,我这就让人去比对。”
就在这时,沈疏桐的目光落在了顾明远手腕上的玉镯上。
她轻轻拿起男人的手腕,仔细看了看玉镯,发现玉镯的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寅”字。
这个字刻得很隐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张经理,顾明远平时戴这个玉镯吗?”
她问。
张经理凑过来看了看,点头说:“戴,他几乎每天都戴着,说是他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沈疏桐放下男人的手腕,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疑问:如果玉镯是遗物,那为什么内侧会刻着“寅”字?
这个“寅”字和琉璃盏底的“子丑”又有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
房间里除了那张红绒布桌,还有一个古董柜,柜子里摆放着几个玉琮,玉琮的颜色和顾明远手腕上的玉镯有些相似。
她走到古董柜前,打开柜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柜子里的玉琮排列得很整齐,每个玉琮的底座上都刻着一个字,分别是“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少了‘子’‘丑’‘寅’三个字的玉琮?”
沈疏桐皱起眉头。
张经理点点头:“是,顾总说这三个玉琮还没找到,等找到了就凑齐一套了。”
沈疏桐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顾明远手边的琉璃盏底刻着“子丑”,手腕上的玉镯刻着“寅”,而古董柜里正好少了“子丑寅”三个玉琮。
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正想着,口袋里的钢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钢笔的发光端碰到了地板,发出了微弱的蓝光。
她弯腰去捡,忽然注意到,地板的缝隙里有一点银色的丝线,和顾明远指甲缝里的丝线一模一样。
她立刻用镊子夹起丝线,对陆昭说:“陆昭,把这个丝线拿去化验,看看是什么材质的。
还有,查一下顾明远三年前回国后,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特别是和古董有关的人。”
陆昭接过丝线,放进证物袋里:“我这就去安排。”
沈疏桐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里忽然觉得,这桩密室命案,就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谜题,而那个刻着“子丑”的琉璃盏、沾着红色粉末的手指、还有指甲缝里的银色丝线,都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把钥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雨还在下,窗外的小巷里传来几声猫叫,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沈疏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这案子有多离奇,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