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蝼蚁睁眼的时候到了
楚天箫蜷缩在最深处的铁笼里,后背的鞭伤被水浸得发疼,嘴角溃烂的血痂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己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全靠舔石缝里渗下的雨水吊着半口气。
“哐当”一声,牢门被踹开。
老陈拎着馊饭桶晃进来,油皮纸灯笼在他肩头摇晃,照出桶里结着绿毛的米汤。
“亡国太子?”
他蹲在笼前,浑浊的眼珠里浮着恶意,“老子在刑房见过的狗,都比你金贵。”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楚天箫没动,只伸出沾着血的指尖,蘸着地上的水在青石板上一笔一画写着。
老陈眯眼凑近,见那水痕里竟是《南楚兵典》的残章,“啪”地吐了口唾沫:“还装文雅呢?”
他抄起饭勺,将半碗发臭的米汤劈头盖脸泼进笼里。
馊水溅在楚天箫脸上,顺着下巴滴进领口。
他仍垂着头,指尖在水里抹开,重新写那被冲散的字迹。
老陈盯着他发青的唇,突然笑出声:“赵少尹说了,你这毒发也快了。
等明儿老子来收尸,指不定蛆虫都爬进你耳朵里了。
“铁锁哐啷作响,老陈的脚步声渐远。
雨声里,楚天箫的意识开始模糊。
三天前的画面像刀割般涌进脑海——大虞太子的宴会上,他被人用铁链拖出来,被迫跪行十丈,每爬一步都有贵胄的笑声刺进耳膜;赵元礼举着金樽站在他面前,酒液里浮着腥甜的毒香:“质子心怀不轨,本尹替大虞清一清你的心智。”
毒酒顺着喉咙烧进五脏六腑,他当场呕出黑血,再睁眼时己被扔回这暗无天日的死牢。
此刻毒素在体内翻涌,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血管里的轰鸣,像极了南楚皇宫被攻破那日,敌军擂响的战鼓。
“天箫......”模糊的意识里,父皇临终前的声音突然清晰。
那是南楚城破夜,老皇帝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泛白:“楚不灭,魂不散......”温热的血从父皇心口的箭伤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记住,你是南楚的骨,是要带着楚地百姓活下来的人......”雨水顺着头顶的裂缝滴在额角,楚天箫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头顶漏下的一线天光,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呓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这是他小时候读《礼记·大学》时,先生最常教的句子。
此刻他烧得浑身发烫,却仍固执地重复着,像在抓住最后一丝清醒。
“检测到执念未灭,教化意志觉醒——圣贤教化系统启动。”
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楚天箫猛地睁大眼睛,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光幕,泛着幽蓝的光:首次点化任务:唤醒一名可为己用之人,条件——以真知启迪其心智,触发潜能觉醒他下意识去抓铁笼的栏杆,指尖陷进锈迹里。
这不是幻觉?
他试着动了动发麻的脚趾,又掐了掐掌心——疼得倒吸冷气。
光幕还在,上面的字随着他的视线移动:系统功能:通过教化点化目标,激发其潜能至人类极限,忠诚度绑定为绝对效忠“点化......”楚天箫舔了舔干裂的唇。
他望着墙上斑驳的水痕,突然想起老陈泼米汤时,对方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死牢的钥匙。
如果能......“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毒火从肺里烧到喉头。
等缓过气时,天光己经暗了。
他摸出衣摆里藏的碎瓷片,蘸着嘴角的血在墙上写:“刑不可滥,狱不可私”。
八个血字歪歪扭扭,却像刀刻进砖里。
第二日清晨,老陈的脚步声又响了。
他拎着铁铲,嘴里骂骂咧咧:“赵少尹说你撑不过今夜,老子来给你收尸......”话音未落,他猛地顿住——铁笼里的人正靠着墙坐着,苍白的脸上沾着血,却睁着双清亮的眼睛。
“活......活了?”
老陈倒退两步,铁铲砸在地上。
他凑近看清墙上的血字,嗤笑一声:“读书人就是会装,死到临头还念圣贤经?”
楚天箫望着他腰间的钥匙串,声音沙哑却清晰:“陈三刀,你本是京兆府刑房的刽子手副手,能一刀断喉不伤筋骨,连大理寺的人都夸你‘刀下有眼’。”
老陈的脸“唰”地白了。
“可你三年前醉后行刑,错斩了个替父顶罪的孝子。”
楚天箫盯着他发抖的手指,“从那以后,你被贬去扫茅房,又被调来守死牢。
每日闻着粪臭,摸着生锈的钥匙,你真甘心?
““住口!”
老陈抄起铁铲砸向铁笼,“老子的事轮得到你个死囚说?”
“你斩错一人,便认定天下皆不可救?”
楚天箫往前爬了半步,铁链哗啦作响,“若有人教你‘察狱明心’之术,能辨供词真伪,能看伤痕新旧,能让你手里的刀再不错杀一人——你可愿学?”
老陈的手悬在半空。
他盯着楚天箫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冷得刺骨的光。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执刀时,师傅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刀下是人命,眼里要见人心。”
“你......你怎么知道......因为我要你活成该活的样子。”
楚天箫撑着墙站起来,身上的伤口裂开,血浸透了囚衣,“陈三刀,我给你个机会——做刑狱里的眼睛,而不是权贵手里的刀。”
老陈突然怒吼着扑上来,铁笼被撞得摇晃。
他掐住楚天箫的脖子,指节泛白:“你耍我!”
“点化——察狱明心,启!”
楚天箫的低喝混着雷声炸响。
老陈只觉识海轰地一震,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被屈打成招的百姓、被篡改的供状、刑房里染血的青砖......他松开手踉跄后退,双眼先是翻白,再睁开时己清亮如洗。
“殿......殿下!”
他“扑通”跪地,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我......我能看清了!
那些被遮掩的供词,被伪造的伤痕,原来都藏着......您说的每句话,都像刀子刮进我心里......陈三刀愿为奴为仆,赴死不悔!
“楚天箫抹了把嘴角的血,望着牢外阴云密布的天空。
雨还在下,却浇不灭他眼底的火。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脆响——牢门的铁锁被人砸开。
赵元礼提着黑瓷瓶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拎着药碗的毒吏。
他望着站着的楚天箫,瞳孔骤缩:“你......没死?”
“怎么能让少尹失望呢?”
楚天箫扯动嘴角,血痕在脸上绽开,“今日,少尹是来补刀的?”
赵元礼阴恻恻地笑了,将黑瓷瓶里的药液倒进碗中。
腥臭味瞬间弥漫,像腐烂的蛇蜕混着铁锈:“这是西域的蚀骨散,喝下去......”他捏着碗走向铁笼,“本尹要亲眼看你肠穿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