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雪危夜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尖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下来，将整个山坳彻底掩埋。
狂风卷着雪片，像无数发疯的野兽，嘶吼着穿过山谷，撞击在***的岩石上，发出呜呜的哀鸣，那声音听着竟有些像女人的哭泣，在空旷的夜里荡开很远。
山坳深处，一片低矮的建筑群蜷缩在风雪里。
若是从远处望去，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废弃多年的矿场遗址——斑驳的木板墙，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几座歪斜的烟囱里连一丝烟缕都没有，只有墙角堆积的碎石和枯草，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可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发现那些看似随意堆砌的石头后面，藏着黑洞洞的射击孔；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皮下，是厚实的钢板；就连门口那两个裹着破旧棉袄、缩着脖子烤火的“矿工”，腰间也鼓鼓囊囊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这里是“启明”，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秘密兵工研究所。
研究所的主控室里，老周正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凑近墙角的火炉烤着。
他是这里的守卫队长，脸上刻着风霜的沟壑，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是十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印记。
“这鬼天气，”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怕是要下到后半夜去。”
旁边正在调试电台的小李抬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周队，您就别抱怨了。
这雪下得越大，咱们越安全。
鬼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在这种天气里找到这儿。”
小李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脸上还带着稚气，要不是战争，他本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
老周瞪了他一眼，眼神却没什么恶意：“小子，别大意。
鬼子的鼻子比狗还灵。
前阵子山下的老乡说，有几个穿着便衣的陌生人在附近转悠，问东问西的。”
他顿了顿，往火炉里添了块煤，“咱们守着的这地方，可是关系到千千万万人的命，一点马虎不得。”
小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周队。”
他低下头，继续调试电台，耳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像是远方的低语。
研究所的宿舍区里，苏青禾正坐在灯下看书。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格外清丽。
她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闲书，而是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图谱，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青禾姐，还没睡呢？”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小张，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我泡了点热茶，你要不要喝点暖暖身子？”
苏青禾抬起头，笑了笑，那笑容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谢谢你小张。
给我倒一杯吧。”
她合上书，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为了“碎星”蓝图的最后完善，她己经熬了好几个通宵。
小张端着茶走进来，把搪瓷缸子放在桌上，看着桌上摊开的图纸，忍不住叹了口气：“青禾姐，你说咱们这‘碎星’真能像所长说的那样，改变战局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更多的是一种期待。
苏青禾拿起搪瓷缸子，抿了一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疲惫。
她看着小张年轻的脸，眼神坚定：“一定会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小张，你想想，鬼子为什么能那么嚣张？
不就是因为他们的武器比咱们先进吗？
只要‘碎星’能成功，咱们就能有自己的厉害家伙，就能把鬼子赶出去！”
小张重重地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嗯！
到时候，看那些小鬼子还敢不敢在咱们的土地上撒野！”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铁皮屋顶被打得噼啪作响，像是有人在用鞭子抽打。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狼嚎，那声音凄厉而悠长，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心里莫名地发紧。
苏青禾放下搪瓷缸子，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风雪在疯狂地舞动。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种不安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她的心，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青禾姐？”
小张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苏青禾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这风雪太大了，有点让人烦躁。”
她转过身，“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小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宿舍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雪的咆哮声。
苏青禾重新坐回桌前，却再也看不进书里的内容。
那种不安越来越强烈，像潮水一样，一点点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这风雪之夜，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