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抱着一摞比脸还高的习题册，缩在靠窗的角落，眼神却像装了追踪器，黏在斜对面座位上的人身上。
李一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绳松松地垂着，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正低头演算一道物理题，眉头微蹙，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苏一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
昨天放学时脱口而出的“补课”邀约，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做梦。
她偷偷从书包里摸出那个粉色小猫本子，翻开最新一页——昨晚熬夜补画完的李一侧影旁边，还留着半块空白。
她本来想画他低头做题的样子，可对着记忆里的轮廓描了半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道题的受力分析错了。”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一吓得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正好落在李一的头发位置。
她猛地抬头，撞进李一带着点无奈的眼眸里。
“啊……对不起！”
苏一慌忙捂住本子，脸颊发烫，“我不是故意的……”李一的视线在她慌乱的手上顿了顿，没多问，只是把她面前的物理练习册拉过去，用笔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受力箭头：“摩擦力方向反了，这里应该沿切线向上。”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骨节分明。
苏一盯着他的手指，又想起昨天在教室门口指尖相触的温度，心跳又漏了一拍。
“看题。”
李一敲了敲练习册。
“哦！
好！”
苏一连忙收回目光，假装认真看题，耳朵却悄悄红了。
李一的讲解很清晰，像把缠绕成一团的耳机线轻轻理开，那些让苏一头疼的公式定理，经他一说突然就变得有条理起来。
只是……苏一偷偷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摊在腿上的李一错题本——早上出门时她特意把这本“罪证”带了出来，想着说不定还能触发什么甜蜜事件。
本子上第二道错题己经被她昨晚硬着头皮啃下来了，当时只听见窗外传来一声猫叫，没什么特别的。
现在第三道题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是道看起来就很难的数学压轴题。
要不……试试？
苏一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她假装听懂了李一的讲解，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我自己再算一遍。”
李一收回手，继续看自己的书。
苏一却没动物理题，而是悄悄翻开了李一的错题本，盯着那道数学题啃了起来。
函数图像像盘缠的蛇，导数计算绕得她头晕。
她咬着笔头，偷偷瞟了一眼李一，他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书，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苏一突然觉得那道题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草稿纸，按照李一刚才讲题的思路，一步一步地推导。
算到中间卡壳的时候，她就假装看物理题，眼睛却偷偷往李一的书上瞟——虽然根本看不懂他在看什么，但好像这样就能沾点学霸的灵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又渐渐少下去。
当苏一在草稿纸上写下最后一个答案，和自己偷偷查的标准答案核对无误时，她几乎要激动地跳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正确步骤抄写到李一的错题本上，刚放下笔，就感觉窗外吹来一阵风。
不大不小，正好掀起了李一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
几缕发丝被风吹得拂过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伸手把头发捋到耳后。
阳光恰好落在他抬眼的瞬间，眼眸清亮，像盛着碎光。
苏一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是心动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摸向腿上的粉色本子，果然，内页又自己翻了开来，淡金色的字迹浮现：恋爱错题本任务2完成：修正李一错题×1触发甜蜜事件：风拂过他的发任务奖励：解锁李一错题×2这次的字迹比上次清晰了些，苏一盯着“风拂过他的发”几个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原来……这就是甜蜜事件吗？
偷偷看着一个人为了一道题皱眉，看着风掀起他的头发，看着他不经意间露出的柔软表情……这些藏在日常碎片里的瞬间，确实甜得让人心头发涨。
“你在笑什么？”
李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疑惑。
苏一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他笑出了声。
她连忙收敛表情，摇头：“没、没什么！
我是觉得这道物理题……突然会做了！”
她慌乱地拿起笔，在物理练习册上胡乱写了几个公式，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
李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把她写的步骤扫了一遍，指出了两个计算错误。
苏一乖乖改正，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她偷偷看了一眼李一，他己经重新低下头看书，只是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还没完全服帖，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添了点平时没有的慵懒。
真好看啊。
苏一的手又痒了，忍不住摸出粉色本子和铅笔，趁着李一不注意，飞快地在那道歪线旁边补画起来。
这次她画得格外快，笔尖在纸上跳跃，把他额前凌乱的发丝、低头时微动的睫毛、甚至连阳光落在他脸上的光斑都细细勾勒出来。
就在她快要画完嘴角的弧度时，李一突然合上书，抬头看她：“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下午还有事。”
“啊？
哦好！”
苏一慌忙把本子合上，心脏差点跳出来——差点就被发现了！
李一起身收拾东西，苏一也赶紧把自己的习题册往书包里塞。
“明天上午九点，还是这里。”
李一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苏一连忙叫住他。
李一回头看她。
苏一攥着书包带，鼓起勇气问：“那道……数学压轴题，你当时为什么会做错啊？”
她指的是自己刚刚修正的那道。
李一愣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过了几秒，他才不太确定地说：“可能是……计算时走神了。”
走神？
学霸也会走神吗？
苏一有点好奇，但没敢问他走神在想什么。
李一没多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苏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重新拿出粉色本子，翻开那一页。
刚才仓促间画完的侧脸，比之前任何一幅都要生动。
风拂过的发丝，阳光下的眼眸，连嘴角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弧度都画得恰到好处。
这是她画得最像的一次。
苏一的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颊，嘴角忍不住上扬。
也许，这本恋爱错题本，真的是个好东西。
至少，它让她有了更多靠近他的机会，也让她捕捉到了这么多藏在细节里的心动。
她把李一的错题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又看了一眼那道刚解锁的新错题，眼睛亮晶晶的。
明天……好像又多了点期待呢。
而此时走出图书馆的李一，站在台阶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刚才在图书馆里，好像总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他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靠窗的那个角落，只看到空荡荡的座位和摊开的练习册。
是错觉吗？
李一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风又吹了起来，这次却没再吹动他的头发，只是轻轻掀起了他书包里露出的半页草稿纸。
上面是一道演算到一半的数学题，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像猫爪印一样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