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逼我嫁给带着孩子的鳏夫将军时,嫡妹正得意地戴上清远侯世子的定亲玉佩。
>同一天,那位曾与我定亲的如玉公子成了她的未婚夫。
>满府都在等着看我这个乡下养大的嫡女笑话。>可他们不知,深宅内院困不住我。
>我要争的,是女子入太医局的先例。>当瘟疫吞噬琼州城,我割破染血的衣袍裹住口鼻,
孤身闯进尸骸遍地的死城。>“开城门!”我举起金针与药囊,“我是大夫!
”>龙椅上那位终于垂问所求。>我伏地而拜:“求开女子医考,许天下女子自救之路。
”---红烛淌泪那夜,萧彻的剑先于他的人挑开了我的盖头。冰冷的剑锋贴着鬓角削过,
带起的风掀落了那方沉甸甸的赤金红锦。烛火跳跃,映着他一身玄铁重甲,
甲叶边缘沾着暗沉湿痕,像是尚未干透的血。他刚从城外驻军营地赶回,
一身风尘仆仆的杀伐气,硬生生将这洞房熏染成了刚下战场的修罗场。“苏映雪?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沙砾摩擦般的粗粝,没什么温度,“既进了我萧家的门,安分守己,
照看好衍儿。旁的,不必痴心妄想。”剑尖寒光在我低垂的视线里一闪,
被他“锵”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插回腰间剑鞘。他转身便走,重甲铿锵,
留下满室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这就是我的新婚夜。我的夫君,大晋的镇北将军萧彻,
一个鳏夫,带着一个四岁稚子萧衍。而将我推入这扇门的,是我那位好继母。同一天,
她的亲生女儿苏玉瑶,我的嫡妹,正欢天喜地地戴着清远侯世子的定亲玉佩。
那玉佩温润生光,曾是我母亲在世时,为我与那位光风霁月的世子谢琅定下的信物。
心头那点微末的涩意,很快被另一种更沉的东西压了下去。深宅内院并非我的战场,
我要争的,从来不是这些。门轴发出轻微的***,阿喜端着一盆热水闪身进来,小脸煞白,
眼睛红得像兔子。“姑娘……”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将军他……”“无妨。
”我打断她,自己动手拆下头上沉重的凤冠,珠翠碰撞,发出细碎清冷的声响。重压卸去,
脖颈一阵轻松。“去打探一下,小少爷住在哪个院子?情形如何?”阿喜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用力点头:“是!奴婢这就去!”我褪下繁复的嫁衣,
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却过分平静的脸,
眉眼间依稀还有几分幼时松阳山野间采药奔跑的影子。祖父的叹息犹在耳边:“映雪,
医道艰难,何况女子?悬壶济世是善心,可这世道……”这世道,女子行医便是离经叛道。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中暗袋里那几根贴身藏着的金针,冰凉的触感刺着皮肤。祖父,您错了。
艰难,不是放弃的理由。这深宅,困不住我。阿喜很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脸色比刚才更难看:“姑娘!不好了!小少爷……小少爷住在老夫人院里的西厢,
方才不知怎的,突然高热惊厥,浑身抽搐!府医被老夫人请去了西院余姨娘那里,
说是余姨娘动了胎气!现在小少爷那边乱成一团,老夫人急得直哭,可没人顾得上啊!
”余姨娘?萧彻那位心尖尖上的宠妾,入府才半年,便已身怀六甲,风头无两。而萧衍,
这府里真正的小主子,他亡母留下的唯一血脉,此刻竟被晾在一边?心猛地一沉。
我抓起桌上备下的简易药囊,里面有几味应对小儿急症的常备药。“走!
”老夫人住的松鹤堂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焦躁慌乱的气息。
几个婆子丫鬟在院中急得团团转,西厢房里传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间杂着含糊痛苦的呜咽。“老夫人!老夫人!小少爷又抽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婆子带着哭腔冲进正屋。“府医呢?!再去催!余姨娘那边是贵人,
我的衍儿就不是命了吗?!”老夫人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惊惶和愤怒。我拨开挡路的丫鬟,
径直闯入西厢。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秽物气息扑面而来。床榻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剧烈地痉挛着,手脚不受控制地抽动,小脸憋得紫红,牙关紧咬,
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正是萧衍。一个老嬷嬷死死抱着他,泪流满面,
徒劳地想压制他的抽搐。“让开!”我疾步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嬷嬷被我的气势所慑,下意识松了手。我迅速探手摸向萧衍的脖颈和额头,触手滚烫,
脉象疾促紊乱如奔马。高热惊厥!再拖下去,恐伤及脏腑甚至脑髓!“去取冷水、布巾!快!
”我一边沉声吩咐,一边飞快打开药囊。指尖捻起几根金针,在烛火上飞快燎过。
没有丝毫犹豫,认准大椎、合谷、涌泉几处要穴,手起针落!细如牛毛的金针稳稳刺入。
“你……你做什么?!”跟进来的老夫人失声尖叫,扑过来就要拉扯我,“哪来的野路子!
敢对我孙儿用针!快拔了!”“老夫人!”我侧身避开她的手,目光如电般扫过她惊怒的脸,
“想救衍儿,就信我!再耽搁,神仙难救!”或许是那眼神里的笃定太过骇人,
或许是萧衍在我下针后那令人心悸的抽搐竟真的肉眼可见地缓了一缓,老夫人僵在原地,
嘴唇哆嗦着,没再上前。阿喜已端了冷水进来,
我迅速拧了冷帕子覆在萧衍滚烫的额头、腋下。手下动作不停,又捻起一根稍粗的针,
在他耳尖迅速刺了一下,挤出几滴乌黑的血珠。
时间在压抑的呼吸和萧衍渐渐平复的抽噎声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那紧绷如弓弦的小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安稳。
脸上的紫红褪去,虽然依旧高热,但那股骇人的抽搐煞气已然消散。满室死寂。
只有萧衍偶尔几声低低的抽泣。老夫人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站稳,
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看看床上呼吸平稳下来的孙子,脸上血色褪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收回金针,仔细擦拭消毒放好,才转向老夫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淡:“惊厥已止,
但高热未退,需立刻用药。府医既不得空,请老夫人允我开方抓药。
”老夫人目光复杂地盯着我,像第一次认识我这个刚进门的儿媳妇。最终,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哑声道:“……依你。”药方开的是犀角地黄汤加减。犀角贵重,
将军府自然不缺。药很快煎好,由阿喜小心喂萧衍服下。直到后半夜,
那吓人的高热才彻底退去,小人儿沉沉睡去,小脸苍白,却总算有了安稳的模样。
老夫人一直守在一旁,看着孙儿呼吸均匀,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再看我时,
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你……懂医?”她终于开口,
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略通岐黄。”我垂眸,语气平淡无波,“幼时在松阳,
随祖父识得些草药,看过几本医书。”“好,好……”老夫人喃喃着,
不知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今日……多亏你了。”她顿了顿,
目光落在我依旧素净的衣衫上,“只是,你到底是新妇,彻儿他……”“将军军务繁忙,
衍儿既已无碍,不敢劳烦将军挂心。”我截断她的话,语气恭谨却疏离,“夜深了,
老夫人也请早些安歇。衍儿这里,我会守着。”老夫人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
由丫鬟扶着,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阿喜端来温水,我拧了帕子,轻轻擦拭萧衍额头的薄汗。
小家伙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舒适,小脑袋无意识地在我手边蹭了蹭,发出幼猫般的嘤咛。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棂洒在床前。我看着这张稚嫩却已初现棱角的小脸,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幼时在松阳,祖父背着药篓,我牵着他粗糙温暖的大手,
跋涉在晨雾弥漫的山间小径。他指着峭壁石缝里一株顽强生长的石斛,对我说:“映雪,
你看,越是艰难处,越要活出自己的筋骨来。”祖父,孙女记下了。这将军府,
便是我的峭壁。萧彻的冷落,老夫人的审视,余姨娘的敌意,苏玉瑶的得意……都困不住我。
我要争的,从来不是这方寸后宅的恩宠。女子行医之路艰难,如同绝壁采药,但既已踏上,
便没有回头路。指尖拂过袖中冰凉的金针,心中那片被祖父种下的杏林,在冷月清辉下,
无声地舒展枝叶。***萧衍病愈后,老夫人对我的态度微妙地转变了。虽谈不上亲近,
但那份刻意的冷落和审视淡了许多。中馈之事依旧牢牢握在她自己手中,
西院的余姨娘因那晚所谓的“动胎气”,更是被萧彻和老夫人当眼珠子护着,
奢靡用度流水般花出去,府中账目渐渐显出难看的亏空。这些纷扰,我充耳不闻。
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便是闭门不出,在房中研读随身带来的几本医书手札,
偶尔指点阿喜辨识些简单的草药药性。更多的时候,我会去松鹤堂看望萧衍。
那场大病似乎抽走了他不少元气,小脸瘦了一圈,原本就沉默寡言的性子更是沉闷。
唯有我过去时,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才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他不爱说话,
只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我捣弄那些散发着清苦气息的草药,或者听我讲些松阳山野的趣事。
“娘亲……”一次喂他喝完药粥,他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带着病后的虚弱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滞。
旁边的奶娘周嬷嬷眼圈瞬间红了,慌忙道:“小少爷!这是新夫人!可不能乱叫!
”萧衍黑亮的眼睛固执地看着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依恋。
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我放下药碗,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药渍,
声音放得格外柔和:“衍儿想娘亲了?”小家伙抿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长长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衍儿的娘亲,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将他颊边一缕细软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她虽然不在这里了,
但她一定在天上看着衍儿,盼着衍儿平安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抬起头,
眼睛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你……会走吗?”他忽然问,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这府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真心待他的却太少。
我那晚的救护和这些时日的陪伴,成了他惶惑不安世界里抓住的一根浮木。
我看着他清澈眼底深藏的惊惧,心头微涩。这深宅大院里的孩子,过早地尝到了人情冷暖。
我轻轻握住他微凉的小手,许下一个我能做到的承诺:“在衍儿身体彻底好起来之前,
我不会走。”他紧绷的小肩膀似乎松懈了一点点,小手反握住了我的手指,虽然力气微弱,
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这短暂的平静,被一封突如其来的急报打破。那日清晨,
天色阴沉得厉害,厚重的铅云低低压在城头。急促的马蹄声如鼓点般由远及近,
最终在将军府门前戛然而止。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几乎是滚下马背,
嘶哑的吼声穿透了死寂的庭院:“八百里加急!琼州急报!洪灾过后……瘟疫横行!
太子殿下奉旨赈灾……身陷疫城!萧将军……萧将军率军护卫,亦……亦失去联络!
城中……城中已成人间地狱!尸骸……尸骸塞道啊!”最后几个字,带着泣血的绝望,
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轰隆——!”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空,
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厅堂内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她脸色惨白如金纸,
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丫鬟死死扶住才没倒下。“彻儿……我的彻儿……”她嘴唇哆嗦着,
失神地喃喃,浑浊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太子殿下!将军!”下人们惊惶失措,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空气中蔓延。我站在厅堂角落的阴影里,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心头的惊涛骇浪。瘟疫!
祖父手札里那些触目惊心的记载瞬间涌入脑海:十室九空,白骨露野,阖门尽殁,
村墟断绝……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太子陷在里面,萧彻陷在里面,
还有琼州城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四肢百骸都像是浸在了冰水里。萧彻……那个在新婚夜以剑示警的男人,
那个留下一个沉默依赖我的孩子便奔赴沙场的将军……他此刻,正挣扎在那样绝望的泥沼里?
“快!快备车马!我要进宫!我要去求陛下!增兵!派御医!救救我的彻儿!救救太子啊!
”老夫人猛地推开丫鬟,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状若癫狂。管家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安排。
厅堂里乱作一团,哭喊声,催促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我悄然退后一步,
避开这混乱的中心,快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姑娘!”阿喜白着脸迎上来,显然也听到了消息。
“阿喜,收拾东西。”我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我所有的药材,
尤其是避瘟防疫的苍术、艾草、雄黄粉,还有那几本手札,全部带上。快!”“姑娘?
您……您要去哪?”阿喜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推开房门,
目光扫过妆台上那支冰冷的赤金步摇,没有丝毫留恋。径直走到床榻边,
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
里面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体己和我在松阳行医攒下的所有银钱。“去琼州。”三个字,
斩钉截铁。“琼州?!”阿喜失声尖叫,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眼泪唰地流下来,
“姑娘!您疯了吗?!那是瘟疫!是死地啊!太子和将军都陷在里面了!您去做什么?
送死吗?老夫人已经进宫了,朝廷会派御医去的!”“御医?”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等他们从京城慢悠悠地过去,琼州城怕是只剩白骨了!疫病如火,
片刻耽误不得!”我用力掰开阿喜的手,眼神锐利如刀,“阿喜,你留在这里,
帮我照看衍儿。他病根未除,我开的药膳方子你要日日盯着,不可懈怠。记住我的话!
”“姑娘……”阿喜泪如雨下,还想再劝。“不必再说!”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意已决。祖父教我医术,不是让我在深宅绣花等死的!若遇大疫而退缩,我苏映雪此生,
有何面目再执金针?”我将那小包袱塞进药囊最底层,
又飞快地卷起几件素净利落的换洗衣物。动作迅疾而有序,没有半分迟疑。
袖中的金针贴着肌肤,冰凉,却奇异地带给我一种沉甸甸的安定感。祖父,您在天上看着。
孙女今日,便去闯一闯那人间鬼门关。不为萧彻,不为太子,
只为琼州城里那千千万万正在绝望中挣扎哀嚎的性命!女子行医,救一人为善,救一城,
方为道!我背上沉重的药囊,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华丽却冰冷的牢笼,转身大步踏出房门。
阴沉的天空下,风卷起庭前的落叶,打着旋儿,像是在为我送行,又像是在无声地悲鸣。
将军府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阿喜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翻身上马,猛地一夹马腹。
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朝着南城门的方向,朝着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土地,
绝尘而去!***越靠近琼州,空气里的味道就越不对。最初是湿润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气,
渐渐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官道上逃难的人流早已断绝,
只剩下零星几具倒在路边的肿胀尸体,蝇虫嗡嗡地绕着它们飞舞,黑压压一片。
路边的草木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焦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过。沉重的城门紧闭着,
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高高的城楼上,兵士们戴着简易的布巾遮住口鼻,眼神麻木而疲惫,
手中的长枪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城墙下,死寂一片,
只有风卷着尘土和几张破败的纸钱,打着旋儿飘过。“站住!琼州封城!擅闯者死!
”城楼上传来嘶哑的厉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深深的绝望。我勒住马,
仰头高喊:“我乃医者!自京城而来!请开城门!”“医者?”城楼上探出一个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我,尤其是在我明显是女子的身形上停留了许久,
随即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嘲弄,“小娘子,别添乱了!快滚!城里都是瘟神!
御医都死了好几个了!你进去就是送死!”“我能救人!”我心中焦灼,声音拔高了几分,
“让我进去!多耽搁一刻,就多死无数人!”“救人?就凭你?”另一个兵士也探出头,
语气更加恶劣,“女人家懂什么治病!别是哪个大户人家跑丢的小妾吧?赶紧滚蛋!再聒噪,
老子放箭了!”几支冰冷的箭镞瞬间对准了我。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排斥,
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不是因为我是“苏映雪”,而是因为我是“女人”。在他们眼里,
女人与“医者”,与“救人”,根本就是天堑之隔。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头顶,
烧得我指尖都在发颤。但我死死压住了。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我猛地拔出腰间一把防身用的短匕,在城楼上兵士错愕的目光中,
毫不犹豫地割下自己一截染了尘土的素色衣袍下摆。浓烈的血腥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令人窒息。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用割下的布条迅速缠绕,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在脑后打了个死结。只露出一双因为连日赶路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决然火焰的眼睛。
我翻身下马,将沉重的药囊高高举起,迎着城楼上那些或惊愕、或鄙夷、或麻木的目光,
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开城门——!!!
”“我是大夫——!!!”“让我进去——!!!”喊声在空旷的城墙下回荡,
惊飞了远处枯树上几只漆黑的乌鸦,发出不祥的“呱呱”声。城楼上陷入一片死寂。
那几个兵士面面相觑,似乎被我这近乎疯狂的举动镇住了。那染血的布巾,高举的药囊,
嘶哑却执拗的喊声,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他们麻木绝望的外壳。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蒙面的布巾,
心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沉重的城门,终于发出了一声艰涩刺耳的***。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缓缓开启。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杂着血腥、腐尸、秽物和绝望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
汹涌地扑面而来!我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
我背紧药囊,毫不犹豫地侧身,从那道狭窄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城门在身后沉重地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眼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街道空荡死寂,残破的招牌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哀鸣。污泥浊水横流,
随处可见倒毙的肿胀尸体,有的蜷缩在墙角,有的直接横陈路中,被苍蝇和野狗啃食。
一些尚未咽气的病人躺在污秽里,发出微弱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等待着死神的镰刀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味道,浓得令人窒息。
我死死捂住口鼻上的布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脚步踩在黏腻污浊的地面上,
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
袖中的金针隔着衣料硌着皮肉,冰冷,却是我此刻唯一的锚点。祖父,我进来了。接下来,
是真正的战场。凭着对府衙位置的大致记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骸狼藉的街道上跋涉。
转过一个街角,眼前的一幕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十几个形容枯槁、眼神疯狂的百姓,
正挥舞着锄头、木棒,疯狂地冲击着一处明显是临时隔离区的院落!那院子门口,
只有寥寥几个同样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的兵士在苦苦支撑,他们的武器甚至都拿不稳了。
“放我们出去!我们要活命!”“狗官!你们把药都藏起来了!给我们药!”“反正都是死!
一起死吧!”绝望的嘶吼、愤怒的咆哮、濒死的哀鸣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丧钟。
人群最前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眼睛赤红,竟猛地扑向一个挡在门前的年轻兵士,
张开嘴,狠狠咬向对方的脖颈!那兵士惊恐地格挡,场面瞬间失控!“住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混乱中却显得如此微弱。就在这时,
隔离区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身玄铁重甲早已被污泥和暗沉的血迹覆盖得看不出本色,脸上也蒙着厚厚的布巾,
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深陷眼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是萧彻!他显然已疲惫到了极点,
身形都有些微晃,但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依旧慑人。他手中并未持惯用的长剑,
而是握着一根粗木棍。“退后!”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冲击隔离区者,格杀勿论!”然而,
那疯狂的百姓早已被死亡的恐惧吞噬了理智。那咬人的老者被他一棍扫开,
更多的人却像潮水般涌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尖叫着扑向他,枯瘦的手指直直抓向他面门!
“将军小心!”旁边的兵士惊叫。萧彻侧身避过要害,
那妇人的指甲还是在他手臂的护甲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就在他身形微滞的瞬间,
侧面一个举着锄头的汉子,眼中闪烁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朝着他的头颅砸下!千钧一发!
“嗖!”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那汉子高举锄头的手臂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正颤巍巍地钉在他肘部的曲池穴上!萧彻反应极快,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反手一棍重重击在那汉子腰腹!汉子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突然出现的、蒙着染血布巾的我身上。
萧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蒙面的布巾,死死地盯住我。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晦暗。
他认出了我,哪怕我只露出一双眼睛。“你……”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嘶哑得几乎不成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