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快步追上少女,粗糙的手掌在身侧攥了又松,声音里满是急切与哀求。
眼角的皱纹因为紧绷的情绪拧成一团,“爸爸知道错了,这十多年来,是爸爸***,没尽到一点责任……你就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原谅爸爸好不好?”
少女猛地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肩膀因为压抑的愤怒微微发抖。
她缓缓转过身时,眼眶己经红了,却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像淬了冰,又带着压抑不住的嘶吼:“原谅?
我凭什么原谅你?”
“这十六年来,我看着别的小朋友拉着爸爸的手去公园,听着同学说爸爸会给他们讲故事、买新玩具,我连你长什么样都要靠想象!”
“现在我自己学会了做饭,能一个人扛着行李搬家,我有妈妈就够了,早就不需要爸爸了——你现在来要我原谅,太晚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停在站台边。
少女不再看中年男子一眼,转身就往车门走,脚步快得几乎带起风,像是要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场景。
车门“嘀”地一声打开又合上,公交车缓缓驶离。
中年男子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片空荡荡的风。
他望着公交车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满脸的手足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站台边,显得格外孤单。
……尘封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刘菲菲裹挟——眼前这张带着讨好与愧疚的脸,让她清晰记起,自己并非生来就没有父亲。
她分明还记得,三岁那年的夏天,阳光把院子里的梧桐树晒得发烫,母亲攥着父亲的衣角,眼眶通红地一遍遍哀求:“阿城,求你再想想,菲菲还这么小,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可父亲只是用力甩开母亲的手,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身后还站着那个妆容精致的离异女人。
那天的风好像都带着凉意,父亲拎着早己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女人走了。
任凭年幼的她扯着母亲的裙摆,懵懂地喊着“爸爸别走”,也没能换来他一个回头。
从那天起,“爸爸”这两个字,就成了她和母亲生活里,再也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
父亲走后,生活的重担一下全压在了母亲肩上。
为了撑起这个家,母亲不得不在工厂里连轴转,常常天不亮就出门,首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看年幼的刘菲菲,思来想去,只能把她送到城郊的外婆家。
外婆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外公是附近中学的语文老师,说话总是温温和和的。
从刘菲菲上幼儿园开始,每天清晨,都是外公牵着她的小手,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往学校走,路上还会给她讲课本里的小故事。
傍晚放学时,外婆早早就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她,手里总揣着一颗剥好的糖。
小学那几年,她的家长会永远是外公去开,作业本上的签字也都是外公工整的字迹。
遇到下雨天,外公会撑着一把大伞,把她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肩膀却总是湿的。
冬天夜里她踢了被子,外婆会悄悄进来,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那些年里,她关于“家人”的记忆,全是外公外婆的身影,唯独没有“爸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