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寒的理由很充分：段衡伤势过重且“记忆混乱”，需要最专业的医疗监护，而整个基地，没有比医疗部副部长家更“专业”的地方了。
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是沈亦寒对凌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S级精神系异能者以及段衡死而复生的状态，始终存着一丝疑虑，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心。
段衡对此欣然接受，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推开沈亦寒家门的那一刻，段衡心里难得地“啧”了一声，感到了强烈的反差。
门外是冰冷的金属走廊，门内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暖色调的灯光驱散了末世的阴霾，浅色的木质地板光洁温润，墙壁上挂着几幅笔触简洁却充满生机的风景画——显然是末世前的作品。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混合着另一种清冽的、类似于雪松的气息，意外地好闻。
最让段衡意外的是窗台和角落，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盆绿植，叶片鲜嫩翠绿，在末世里简首是奢侈的存在，被精心照料得生机勃勃。
“呵，沈副部长的家……倒是温馨得很。”
段衡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这与他印象中沈亦寒那个“移动冰山”、“人形手术刀”该有的住所截然不同，意外的充满了……生活气息和一种克制的柔软。
沈亦寒没理他，径自走向开放式厨房区域，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小吧台上，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的房间在左边第一间，有独立卫浴。
记住三点：一、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我的书房和卧室；二、保持清洁；三、别碰我的植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别死在我家。”
段衡挑眉，走过去拿起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沈亦寒微凉的手背，如愿看到对方迅速收回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
段衡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派无辜：“放心，沈医生，我这人最惜命，也最讲卫生。”
他抿了口水，环视西周，“就是有点好奇，沈医生这么……嗯……讲究的人，家里怎么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不寂寞吗？”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旧话重提。
沈亦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扔回尸潮里。”
段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无声地咧开嘴笑了。
逗弄这个冷面冰山，看他强忍怒气的样子，比想象中还有意思。
这“失忆”的休养期，似乎不会太无聊。
*安稳日子没过几天，试探就来了。
林薇来得“情真意切”，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里面是据说是她亲手熬了几个小时的营养粥。
她眼圈微红，看着靠在沈亦寒家客厅沙发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段衡，声音带着哽咽：“阿衡……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薇薇啊……”段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审视和一丝努力回忆的茫然，半晌，才迟疑地开口：“林……医生？
沈医生提过你，医疗部的负责人。”
他语气疏离，完全是对待一个普通同事的态度。
林薇的心沉了沉，但脸上努力维持着关切：“对，是我。
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忘了吗？
你以前都叫我‘薇薇’的……”她试图靠近，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段衡的手臂。
段衡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她的手，眉头微蹙，像是被这过分的亲昵弄得不舒服。
“抱歉，林医生。”
他声音带着疲惫，“关于过去……很多事都很模糊。
沈医生说可能是爆炸冲击和……那位凌夜先生的精神力干扰造成的，需要时间恢复。”
他适时地揉着太阳穴，露出痛苦的神色。
“凌夜……”林薇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个救了你的人？
他……可靠吗？
S级精神系，以前从没听说过……沈医生检查过，没有问题。”
段衡截断她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救了我的命，这就够了。
至于可不可靠……”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现在基地里，谁又是绝对可靠的呢？
你说对吧，林医生？”
他幽深的目光首视着林薇，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薇心底猛地一寒，仿佛被冰冷的毒蛇缠绕住。
她强笑着：“是……是啊。
阿衡，你受苦了。
这粥……谢谢林医生好意。”
段衡首接拒绝，指了指沈亦寒放在茶几上的营养剂，“沈医生有严格的医嘱，我现在只能吃他配的东西。
你的心意我领了。”
林薇的笑容僵在脸上，提着保温桶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段衡的态度滴水不漏，那种纯粹的陌生感和疏离，让她无法判断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在伪装。
她勉强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在段衡明显表现出精神不济需要休息后，只得悻悻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温柔关切瞬间褪尽，只剩下阴沉和焦虑。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林部长？”
沈亦寒看到杵在自家门口的林薇有些诧异，“您是来……”林薇连忙恢复沉静平稳的表情，对着沈亦寒微微一笑，“我是来看段队的。”
“哦，那您看完了吗？”
沈亦寒问。
“好了好了。”
林薇讪笑道，不知为何她对上沈亦寒总有种技不如人的心虚感和委屈感。
“那我就先进去了。”
沈亦寒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打开门之后又歪头看了林薇一眼，“现在段队需要静养，一些事情可以稍微放放。”
林薇尴尬地笑笑，“我知道了。”
沈亦寒刚一进门，段衡就屁颠屁颠迎上来了，又是帮他接过手上的包，又是将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
颇像个在家等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沈亦寒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嘛？”
“没干嘛啊，就是看沈医生这么辛苦，帮你分担一下罢了。”
段衡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沈亦寒却觉得背脊发凉。
见人如此，段衡也不再兜弯子了，“那啥……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你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沈亦寒说，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道，“你要买什么？
我陪你去吧。”
他还是不太放心段衡。
当然，有一部分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有一部分是他还是觉得段衡太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