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苏医生眼中满是同情:
“你先住下,我帮你联系家人。”
“没……有……”
我用尽力气,挤出两个破碎的气音。
然后翻身下床,想要离开。
“你还不能……”苏医生企图拦我。
我停下动作,身体微微发抖。
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检查单,在她面前展开:
急性白血病晚期。预估生存期:三个月
3
“云城?”
苏医生看着检查单上的医院。
我怔住,看她眼里泛起水光。
“资助我读完高中大学的匿名好心人,就来自这里。”
“当初不是她,我早被爹妈卖给村里的老光棍了。”
我喉咙发紧,看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
竟然是我资助过的孩子。
忽地酸胀感冲上鼻腔。
费力地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晚,你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也曾成为过别人的光,照亮过一条黑暗的路。
最后我拗不过她没走,吃了药沉沉睡去。
却又回到四十年前的噩梦。
满屋子都是血。
后脑勺锐痛无比。
我竭力睁开眼,看见妈妈躺在血泊里。
她瞪大眼,身上是数不清的血窟窿。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可怕的画面,便听见杨玉卿尖叫:
“杀人了!林晚杀人了!”
我惊恐摇头。
随着后退的动作,带血的刀刃却从我怀里掉出来。
清脆地撞击在地面上。
人证物证俱在。
最后,爸爸舍去半生戎马得来的功勋,换了一张我的精神病诊断报告。
成功使我免去了牢狱之灾。
却也永远地将我钉在了弑母的耻辱柱上。
爸爸一夜白头,再也不看我一眼,让人将我送去边疆疗养院。
临走前夜,我翻进顾家院子,疯狂拍窗。
“应钦我怀孕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顾应钦冲出来紧紧抱着我,双臂用力得在发抖。
暴雨浇透了单衣,我冷得发抖,企图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可下一秒,双手被反绞。
顾应钦将我四肢都捆了起来。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见沙哑的颤音:
“晚晚,你乖乖去治病,我等你回来……”
原来他也信了。
相信杨玉卿说的,我得了疯病,亲手杀了自己妈妈。
画面闪烁,跳到十个月后。
所有人都以为我走了,却没想到杨玉卿一直将我关在猪圈。
我喉咙被毁,手脚全废,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
杨玉卿每天来给我灌发臭的潲水,留我一条命。
直到我生下龙凤胎。
剪断脐带后,她直接把我塞进运煤的火车车厢上,抱着我的孩子狞笑:
“姐姐你安心去死吧,你和应钦哥哥,不会再有任何牵连了。”
我惊恐瞪大双眼,看她将两个襁褓放在铁轨上。
汽笛轰鸣,车轮滚动。
婴儿的啼哭声嘎然而止。
啊——
我尖叫着惊醒,冷汗浸透后背。
是梦,也是曾经的现实。
只是杨玉卿伪造假象骗了我。
她没弄死孩子,还装作是自己生的,嫁给了顾应钦。
但这一切,已经和时日无多的我无关了。
这辈子见过亲生儿女一面,我心愿已了。
他们也没必要知道自己有个残疾丑陋的生母。
我撕下病历本空白页,歪歪扭扭写下“谢谢”放在床头。
重新穿回了那件绣着晚字的烂衣服,悄悄离开。
刚推开门,手臂就被钳住。
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