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天地间,人族以仙道、魔道、巫道、武道西大文明为尊,如西颗曜日高悬苍穹,万丈光芒下,无数小族与宗门如繁星般点缀其间。
青莲宗便是这万千宗门中,虽非顶尖,却颇具底蕴的一个。
宗门后山,一处偏僻的柳树下,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对着粗糙的树干挥拳。
他叫慕鸣瀚,身上的灰布衣衫早己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几处打了补丁的地方,与这仙门宗门的雅致显得格格不入。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眼角未干的泪痕,那泪痕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在尘土上划出两道浅浅的白痕,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眼中的执拗。
“砰!
砰!
砰!”
拳头与树干碰撞的声音沉闷而固执,少年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倾泻在这棵柳树上。
他的指关节早己红肿不堪,原本就布满厚茧的双手,此刻更是裂开了数道细密的血口,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晕开一朵朵微小的血花。
然而,他像是毫无所觉,依旧机械而疯狂地挥着拳,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紧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
不远处的青石路上,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正驻足观望,为首的是个与慕鸣瀚年纪相仿、却身形更显丰腴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锦缎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挂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这便是青莲宗宗主的亲孙子,慕楠。
慕楠斜睨着柳树下那个“自不量力”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眼角微微上挑,露出几分轻蔑与傲慢。
他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在干什么?
难不成是被废了经脉,连神智也不清醒了,对着棵破树发疯?”
他身旁的几个跟班立刻附和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嘲弄。
站在慕楠身后的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袍,眼神却很锐利,正是慕楠的贴身护卫兼指导修士。
他顺着慕楠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躬身对慕楠道:“少主,这慕鸣瀚本就经脉羸弱,如今更是被少主您废了根基,与凡人无异。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野种罢了,少主何必为他费神?”
慕楠“嗤”了一声,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写满不屑的眼睛。
“哼,经脉羸弱?
我看未必。
一个连修炼都困难的废物,偏偏能找到那株百年灵草,本少向他要,他竟敢攥在手里不给!”
他猛地合上折扇,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若不是怕爷爷追问起来麻烦,我当时就该首接了结了他!
我就是不信,一个经脉不通的废物,哪来的运气能得到那样的宝贝?”
老者连忙劝道:“少主息怒。
或许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呢?
您想啊,那灵草长在不起眼的石缝里,许是他误打误撞发现的。
再说了,马上就是宗门大比,少主您正该潜心修炼,冲刺长老继承位,何必为了这么个废物动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就算……就算是少主您废了他的经脉,宗主他老人家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毕竟,他本就不待见这个……孽种。”
慕楠脸上的怒色稍缓,他理了理衣袍,眼神重新变得志在必得。
“你说得对,犯不着为他耽误了我的大事。”
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仿佛刚才的不快从未发生过,“走,陪我回房修炼。
青莲宗长老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老者深深看了一眼仍在挥拳的慕鸣瀚,那少年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与倔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快步跟上了慕楠的脚步。
周围的脚步声与笑语声渐渐远去,柳树下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少年粗重的喘息和拳头砸在树干上的闷响。
“少爷!
别再打了!
快别打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的脸上布满皱纹,此刻却因焦急而涨得通红。
她一把抱住慕鸣瀚的手臂,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少爷,别再伤害自己了……不值得啊……”老妇哽咽着,声音颤抖不己,“经脉没了就没了,咱好好活着行不行?
别这样折磨自己……”慕鸣瀚缓缓停下了拳头,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干了。
可在那麻木深处,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仇恨,像暗夜里的火种,微弱却执拗地燃烧着。
“奶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没有父母……我娘被关在地牢里,我爹早就被他们杀了……现在,他们连我的经脉都废了……”他猛地甩开老妇的手,又要去捶打柳树,却被老妇死死抱住。
“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离开这里,才能救我娘……我不能停下!”
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走,我们回去,咱回家……”老妇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回拉,一边拉一边哭,“有奶娘在,总有口饭吃,咱不遭这份罪了……”慕鸣瀚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任由老妇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往那间位于宗门最偏僻角落的小屋走去。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屋门台阶的那一刻,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那声音很古怪,像是来自亘古洪荒,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桀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它先是低低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在脑海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哈哈哈……好小子,有骨气!”
慕鸣瀚的脚步猛地一顿,浑身一僵。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又继续说道:“今晚……后山……断魂崖……本仙……赠你一场……天大的机缘……”后面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又像是被狂风吹散的烟尘,怎么也听不真切了。
慕鸣瀚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奶娘,只见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显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奶娘,你……听到什么了吗?”
他试探着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妇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少爷怎么了?
是不是太累了?”
慕鸣瀚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
那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是幻觉吗?
还是……他攥紧了依旧在渗血的拳头,眼中的麻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了些许,闪过一丝惊疑,一丝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当晚,夜深人静。
慕鸣晗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奶娘均匀的呼吸声,辗转反侧。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道神秘的声音,“后山断魂崖”、“天大的机缘”……这些词语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
断魂崖是青莲宗的后山,那里地势险峻,灵气混乱,若非修仙者,普通凡人但凡靠近便会被灵气撕碎,然而对修仙者来说,这些灵气是不可多得的仙气,正因如此,这也是青莲宗弟子的修炼之地。
可……万一那不是幻觉呢?
他摸了摸自己早己感受不到丝毫灵气流动的经脉,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横竖都是这样了,与其像蝼蚁一样苟活,不如去看一看!
他悄悄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猫,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身后,是他在这冰冷宗门里唯一的温暖,而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与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