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西十八小时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胸骨后传来的压榨感越来越强烈。
他看着解剖台上那具因中毒身亡的女尸,脑海中还在复盘着毒物反应的各项数据,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
“苏老师!
苏老师你怎么了?”
助手小陈焦急的呼喊渐渐变得遥远,苏明远感觉眼前的光影开始扭曲,手中的解剖刀 “当啷” 一声掉落在不锈钢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具尸体的死因报告还没写完。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蔓延,混杂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
苏明远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粗糙斑驳的土墙,头顶是漏着微光的破旧木窗。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西肢被粗糙的麻绳捆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手腕处早己磨出了血痕。
“醒了?
这杀千刀的贪官总算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苏明远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昏暗的牢房角落里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囚犯,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头痛欲裂,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叫苏明远,本该是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可现在,他却成了大唐贞观年间长安县的一名待决死囚。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苏明远,曾任长安县丞,三天前因 “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被判斩立决,关押在这县狱之中,等待三日后的秋决。
“水……” 苏明远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
“呸!
贪官还想喝水?”
斜对面的囚犯朝他啐了一口,“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今天?”
苏明远没有力气争辩,陌生的记忆还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原主是个寒门出身的清官,凭借着过人才智考上功名,从地方小吏一步步做到长安县丞,怎么会突然变成贪赃枉法的罪犯?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尝试着活动手指,感受着这具身体的状况。
除了浑身酸痛,脖颈处还有一圈隐隐作痛的勒痕,像是被人用绳索勒过。
结合原主突然在狱中 “病逝”,再被自己占了身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苏明远心中升起:原主不是病死的,是被人谋杀的!
牢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狱卒提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张麻木的脸。
“苏明远,三日后问斩,还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别到时候死不瞑目。”
狱卒的声音毫无温度,将一碗浑浊的水和一块干硬的窝头放在牢门前的石板上。
苏明远盯着狱卒的背影,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狱卒平日里虽态度冷淡,却从未如此刻薄。
他注意到狱卒腰间挂着的玉佩,那玉佩的样式十分精致,绝非一个普通狱卒能佩戴得起。
更奇怪的是,玉佩边角处刻着一个模糊的 “李” 字。
当狱卒走远后,苏明远用尽力气挪动身体,靠近牢门。
他看着那碗浑浊的水,心中警铃大作。
在现代法医的职业生涯中,他见过太多投毒杀人的案例,这碗水绝对有问题。
“别碰那水。”
角落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之前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慢慢坐起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前两天给你送的饭里就加了东西,不然你怎么会突然‘病’倒?”
苏明远心中一凛,看向老者:“前辈知道些什么?”
老者冷笑一声:“老夫是前吏部主事周明远,因弹劾权贵被构陷下狱。
你以为你真是因为贪赃枉法被抓?
怕是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挡了别人的路吧。”
周明远的话印证了苏明远的猜测,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
最近三个月,原主一首在追查一桩官员溺亡案,死者是长安县盐铁司的一名主事,在巡查漕运时失足落入水中溺亡。
可原主在调查中发现了诸多疑点,正准备上报京兆尹,就突然被人揭发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那名溺亡的官员……” 苏明远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张主事?”
周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听说他死的前一天还在跟人争论漕运账目,第二天就溺亡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苏明远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原主的死和张主事的溺亡案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牢门外那碗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水,又摸了摸脖颈处的勒痕,意识到自己现在处境危险。
三日后的斩首只是明面上的死法,暗处的人显然不想让他活到那一天。
作为一名法医,他习惯了从死亡中寻找真相,可现在,他必须在死亡到来之前,为自己,也为原主,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根尖锐的石棱上,或许,他可以先从解开身上的绳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