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彻夜未眠的玄嘉帝苏嵘,在皇宫内来回踱步。
各地的旱情报告如雪花般飘来,就连国都广安城也是连月滴雨未落,作为高济国的最高统治者,他孤独地走着,徘徊着,高济国将何去何从,他心中也没有底。
“来人,召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进宫见朕。”
苏嵘叫来了左右。
“陛下,如今己是深夜了,恐怕……”近侍有些为难。
“恐怕什么?”
苏嵘大怒,“国难当头,刻不容缓!
对,他们若是不来,把这八个字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是!”
“等一下!”
苏嵘想了想,说道,“告诉他们,不必身着官服,便服即可,另外,不要惊扰百姓!”
“遵旨。”
半个时辰以后,户部尚书卢达、兵部尚书殷长风,便身着便服进入了皇宫内廷。
“臣卢达,臣殷长风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
两位爱卿。”
苏嵘指着桌子上厚厚一沓奏折说道,“这些,都是你们六部呈上来的,朕,再给你们念念,‘五月,广河以西之广台、越城、抚昌三城大旱,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五月,冯邑、济安、岚平、武南西城大旱’,‘五月,顺康、建陵、宜州大旱’,‘五月,明州、瑞梁、慈锡等地匪寇横行’,看看这些,安江以南,这几乎是我高济国的半壁江山啊,不是大旱就是匪寇流民。”
“臣等理政失职,请陛下降罪。”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的意思是,”苏嵘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下两个符节,说道,“你们二人,一个掌管兵部,一个掌管户部,与如今的形势高度关联,持朕的符节,赈灾、抚民、平定匪患!”
“臣等万死不辞!”
殷长风与卢达接过符节,痛哭流涕。
苏嵘将两人扶起,紧握他们的手,说道:“高济国的将来,就看二位了。”
“遵旨!”
当晚,殷长风便来到军营,整顿军队,挑选了五万精兵,为赈灾与平叛做准备。
“将士们!”
殷长风的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如今我高济天下,连月大旱,百姓流离,饿殍遍野,更有流寇横行,烧杀抢掠祸害百姓,此去,我等必要全力以赴!
以安天下!”
“我等全听将军号令!”
卢达也紧急召来户部五品以上官员,核验高济国内所有粮食存储。
卢达看着数据和地图说道:“万幸,粮食还够用,我立刻去和殷大人商议,调集军队火速运粮,安抚百姓,不能再死人了。”
天还未亮,殷长风和卢达手持符节,带领人马从广安城南门出发,渡过安江,前往广台等地赈灾。
干燥、萧条、炎热,大地仿佛都生出了道道裂痕。
高济国都广安城附近的一座勇家村里,地里的庄稼由于连月的干旱己经接近枯死,山上的小溪早己断流,炎热的天气下,许多人都没能熬过这场旱灾。
“老王,”年近七旬的胡安定有气无力地喊着,“老王,坚持住啊老王!”
老迈的王文平倒在地上,他们也早己不是当年纵横沙场的勇士了,王文平缓缓把手举了起来,胡安定端起了碗里仅剩的一点点水,递给了王文平,王文平的手却缩回去了,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是……你喝吧……”胡安定拒绝了,将碗里的水,顺着王文平干裂的嘴唇倒了进去,胡安定看着王文平的模样——苍苍白发,年轮满面,一场旱灾仿佛又让老迈的王文平雪上加霜,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
心酸而无奈的胡安定想哭越无法哭出来,只能痛苦地摇头,也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我,我怕是撑不过去了,”王文平望向南面的山头,感伤地说道,“要是我没了,就把我埋在那儿吧,和我的老婆子埋在一块。”
“不,不会的,不许你这么咒自己,咳——咳,不会的,水马上就有了,”咳嗽不停的胡安定抱着王文平,望着北方,仿佛又看见当年的金戈铁马,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追随先帝,征伐北戎,最终平定了北方的边患,虽然赏赐不多,但那荣誉是何等的风光啊!
咳——咳,当年的刀光剑影之中你都没有倒下,今天,你可不能先我而去啊!”
胡安定看着远方,心想:王宣和胡旭怎么还不回来啊?
“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范冕带着王宣和胡旭,把打的一桶一桶水运回了勇家村,但是村里的许多人也倒在了找水的路上。
王文平喝下水,终于才好了一些,恢复了一些力气。
“村子的存粮还有多少?”
范冕问道。
“没多少了。”
胡旭摇了摇头。
“你们干什么!
不许进去!”
范冕带着王宣、胡旭等人手拿着铁锹、铲子挡在勇家村门口。
手持刀枪的土匪想要冲进去抢夺村民的粮食。
“识相的,给我让开,把粮食给我们!
不然的话,”打头的土匪马六看着手里的大刀,恶狠狠地看向范冕等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勇家村前一时间剑拔弩张,土匪一步步试探般的向前,范冕挡在前面却是寸步不让,怒喝着劫匪:“天子脚下,王法当前,光天化日之下,我看谁敢!”
“兄弟们!
冲进去!”
打头的土匪一声令下,冲向了范冕等人。
勇家村门口混作一团,范冕不幸被土匪砍中,倒在了地上。
“范冕!”
王宣打翻一个土匪赶到了范冕身边,范冕握住了王宣的手,说道:“我没事,保护好村民们!”
王宣和胡旭看着范冕受伤,怒从心头起,冲上去与土匪们以命相搏。
“住手!”
一声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瞬间震住了所有人。
一队整齐的士兵包围了混乱的人群。
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骑在马上大喊着:“把东西都给我放下!”
他身着铠甲,背披红袍,手握长枪,从那坚定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早己身经百战。
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位穿着红色官服的官员,凤眼长须,威严万千。
受伤的范冕认出了他们:“殷长风将军!
卢达大人!
我是范越之子范冕,你们二位要为我们做主啊!”
“啊!
殷长风!
卢达!”
土匪听见这两个名字,顿时惊慌失措,扔下了手中的东西,跪在地上,“殷大人饶命!
卢大人饶命!”
不错,这两位就是兵部尚书殷长风和户部尚书卢达。
“今年连月大旱,我们奉天子旨意,一个月来,开仓放粮,安抚百姓,讵料刚出广安城,在这勇家村,就遇到贼匪抢粮!
简首是无法无天!”
卢达怒不可遏的说道,“带头抢粮的是哪个!
出来回话!”
打头的土匪马六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手脚发软,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大……大人……你可知道这里是先相国范越的故里,皇上念其功勋卓著,甚至免了此地的税赋,你们居然胆大包天来此抢粮,还打伤村民,此地更是天子脚下,你们该当何罪!”
“卢大人饶命啊!
卢大人饶命啊!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饶我们一命吧!”
那人吓得跪在地上磕头。
“按律当斩!
以正视听!”
卢达大喝一声。
“且慢,依我看,将这些收拿起来,带回去慢慢论罪,当务之急还是开仓放粮,”殷长风拦住了卢达,说道,“把他们带回去,其余的人把粮食先分给百姓。”
“是!”
“殷将军!”
胡安定搀着王文平拄着拐杖走到了村子门口。
“殷将军,请受我等一拜!”
王文平放下拐杖,跪了下来。
“老人家万万不可啊!”
殷长风连忙下马,说道。
“十多年前,西征北戎的时候,我们俩都是跟随先帝和殷将军出征的,是殷将军带着我们立下了赫赫战功啊!
这份恩情,我们两个老头子不会忘记的。”
王文平说罢泪流满面。
“是啊!”
胡安定也抹了抹眼泪,说道。
“老人家千万保重身体啊,”殷长风把两位老人家搀扶起来,“天下尚有无数受灾之民等着我和卢大人去救济安抚,恕我等不能久留了。”
殷长风向勇家村的村民告别,深深一拜,带队离开了。
然而无论殷长风和卢达再怎么迅速,终究还是晚了几步,无法救下所有人。
连月的大旱之中,高济国许多百姓因为没有收成,皆己饿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