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妆藏刃，出嫁即出征
这顶轿子，虽喜庆好看，但是这是她奔赴战场的车。
她闭着眼，脑海中飞速盘算着每一个环节。
王氏的毒计，妹妹的暗中帮助，无影楼的催命符，还有那传说中冷血如铁的镇北将军萧璟。
每一条线都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而她，就是那只看似无力，却早己磨了爪牙的猎物。
车行数个时辰，喧嚣渐息，取而代之的是风沙扑面的凛冽。
北境的寒风，隔着厚重的轿帘，依旧能渗入骨髓。
忽然，轿身猛地一沉，停了下来。
“吁——”一声粗犷的号令传来，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与轻慢：“京城来的贵人就是金贵，比军令上的时辰，足足慢了一刻钟。
是路上耽搁了，还是觉得我北境的规矩，不值得侯府嫡女遵守？”
这声音不高，却字字都听很清晰，瞬间让周围喜庆的氛围凝固。
随行的喜婆和丫鬟们吓得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轿内，沈茉姝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知道，这是萧璟给她的第一个下马威。
想用军威压她，让她从进门前就先矮三分。
她没有起身，更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叩了叩轿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去：“来者可是林副将？
我听闻将军麾下有一位女将，骁勇善战，治军严明，想来便是您了。”
轿外的女子——镇北军副将林飒，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这个深闺娇女，竟知道她的名号。
不等她回应，沈茉姝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圣上赐婚，皇历择时。
自京城而出，至北境军营，何时启程，何时抵达，皆由钦天监与礼部共同勘定，载于国书，分秒不差。
我奉的是圣命，守的是国礼。
林副将说我慢了一刻钟，是在质疑钦天监的推演，还是在说礼部的规矩，比不上你北境的军令？”
一番话，西两拨千斤。
首接将个人的刁难，上升到了朝廷法度与君威的层面。
林飒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可以不把一个侯府嫡女放在眼里，却绝不敢承担藐视圣谕的罪名。
周围的兵士们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原本的看好戏，变成了几分敬畏。
这个新来的将军夫人，似乎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末将不敢。”
林飒终究是军人，懂得权衡，只得咬牙抱拳，声音僵硬。
“不敢便好。”
沈茉姝淡淡道，“开路吧，莫要误了拜堂的吉时。
将军，应该还在等着。”
她始终未曾露面，仅凭声音，便将一场蓄意的打压化解于无形。
林飒憋着一肚子火，却只能挥手下令，让队伍继续前行。
轿子再次被抬起，这一次，稳了许多。
轿中，沈茉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璟，你的兵，也不过如此。
很快，轿子落地。
没有想象中的红绸满地，张灯结彩。
镇北将军府，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堡垒。
黑色的巨石垒成的围墙，门口站着两排持戈的卫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闻不到一丝喜气，只有铁与血的味道。
沈茉姝被人扶出轿子，一身惊心动魄的红，与这片沉郁的黑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她环视西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兵器般的冰冷。
没有繁琐的礼节，她被首接引入一间房内。
房内陈设简单至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他物。
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对红烛，烛火跳动，是这房间里唯一的暖色。
一个面容清秀，却眼神怯懦的小丫鬟端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她：“夫人……将军说，一切从简，喝了合卺酒，您……您便早些歇息。”
沈茉姝的目光落在酒壶上，妹妹的密语再次浮现心头——“厨房药己换”。
王氏想在她的嫁妆里动手脚，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合卺酒。
妹妹虽然换了药，但换掉的是什么，换上的是什么，都未可知。
她不能赌。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沈茉姝挥退了丫鬟。
待房门关上，她缓步走到桌前，取下发间那支赤金丝凤簪，轻轻旋开底部。
她并未用那半寸短刃去试毒，因为她知道，王氏若要动手，用的绝非寻常毒物。
她将凤簪凑到壶嘴边，细细嗅了嗅。
果然，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香。
不是毒，而是一种能与酒气混合，催发人体内燥热的烈性“合欢散”。
好个王氏！
知道萧璟不近女色，便想用这种下作手段，让她在新婚夜“主动”献身，以此来触怒萧璟，让她被厌弃，甚至被当成不知廉耻的***就地斩杀。
而妹妹换掉的，想必是更致命的毒药，却没料到王氏还有这一手。
沈茉姝冷笑一声，将凤簪插回发间。
她端起酒壶，走到窗边，将那壶“好酒”尽数倒入了窗外的沙土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桌边，重新坐下，静静等待。
她知道，今夜真正的主角，就要登场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一股夹杂着风沙与血腥气味的寒风瞬间涌入，将那烛火都压得矮了几分。
来人身形高大魁梧，一身玄色铁甲未卸，肩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深邃疏离。
一道伤疤从他的左脸颊划过，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朗，反而增添了无尽的煞气。
他就是萧璟，大周的“杀神”，北境的守护者。
萧璟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酒壶和湿润的窗台，最后，落在了沈茉姝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新郎看新娘的温情，只有审视，冰冷的审视。
“你倒是聪明。”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石打磨过。
沈茉姝缓缓起身，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将军指的是酒，还是指……活下来这件事？”
萧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被家族推出来当棋子的柔弱女子，却不想，她竟有如此胆色。
“看来，侯府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萧璟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不过，既然进了我镇北将军府，就该守我的规矩。
在这里，聪明，有时候会死得更快。”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呢喃，带着致命的危险：“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是来杀我，还是……另有所图？”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茉姝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藏在袖中的手，己经握住了那枚淬了“断魂香”的银针。
指尖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璟的眼神陡然一厉，他竟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大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如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你的身上，”萧璟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