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请问，我可以…不吃牛肉吗？
“...牢大！”
素裳首勾勾地盯着康全，她总觉得康全这名字跟他的性别都是胡扯出来的。
康全被盯的实在受不了了，最终还是低下头败了阵。
“还是叫我康全吧。”
素裳匆匆忙忙地拿钥匙解开镣铐。
“你…清醒了就跟我们走吧。”
舒展着发麻的筋骨，康全思索该如何跟大毫解释。
很快他们就一起走入了审讯室，康全看着背后白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陷入沉思。
“康全，地衡司根据你的人脸识别信息未在数据库里检索到你的任何记录信息。”
大毫沉着脸，双手撑着桌子，显得压迫感十足。
“回答我，康全，你是否是偷渡犯？”
康全小心斟酌语气，双手挥舞着辅助理解。
“呃，我确实不是正常进入仙舟的，但是我真不是偷渡犯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仙舟的，我在家睡觉睡的好好的眼一睁就出现在长乐天了。”
说到最后康全两只眼都泪汪汪的，又是被素裳肘击又是被素裳捆绑，他属实是有点委屈了。
康全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遭的罪好像大部分都是素裳干的啊，他缓缓扭头，死亡凝视看向房间角落里观望的素裳。
“不用谢我哦！”
素裳不知道康全为什么盯着她看，难道是感谢她帮助康全找到了仙舟官方？
于是素裳笑嘻嘻地朝康全回应了一个大拇指。
“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进入仙舟的？
开什么玩笑！”
大毫猛拍桌子，双目圆睁，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先前的武装首升机就算了，现在还跟他胡扯。
“康全，你知道吗，执法记录仪要没电了意味着什么？”
康全瞪大眼睛，慌乱摇头，他能不知道电量守恒定律吗？
只是这地衡司这么彪悍吗，他怕不是进了个假地衡司吧！
“骗你的，康全——”康全长舒一口气。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执法记录仪。”
“不是，长官，我真不知道啊，说不准是阿哈干的呢？”
“啊哈，啊哈你个头啊，常乐天君会专门捉弄你个……”大毫气不打一处来，拿着笔指着康全，却突然顿住。
素裳挠着头看向陷入沉思的大毫。
“监控确实没有康全连贯的空间轨迹，可以说他就是突然出现在那个位置的。”
素裳指着终端上的监控记录说。
大毫开始跟康全大眼瞪小眼。
康全有点懵逼，他不是随口一说吗，为什么大毫跟素裳都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总不能阿哈以前真有把人扔进仙舟过吧。
“那个，要不素裳，你带康全去神策府一趟？”
大毫捂着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我…我吗？”
素裳指着自己。
“应该没有人比你合适了吧。”
大毫开始收拾东西，嘴里还嘀咕着，“难道被常乐天君扔到仙舟的人之间还会相互吸引？”
片刻后，审讯室内只剩下康全和素裳。
“素裳，大毫那是什么意思？”
素裳被康全的问题哽住，有点扭捏地跟他解释了她是如何来到仙舟的。
听完康全也止不住怀疑人生，难道他真是被阿哈抓过来才穿越的？
“那去神策府干什么？”
“哎呀，放心没什么事的，大概也就是跟景元将军报备一下，到时候是去是留也要看他的意思吧。”
素裳笑着拍拍康全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康全勉强一笑，心底却快要哭死了。
留下来倒还好，要是离开他能去哪儿啊？
“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我还能去哪？”
可惜憨憨的素裳压根没听明白康全的抱怨，还以为康全的家乡还没有宇宙文明的概念。
“那这样可不好送你回家了呀…没事，仙舟也挺好的，你要是留在仙舟了以后可以报我的名字，我罩着你！”
素裳豪爽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激起一片波澜。
康全欲哭无泪，最终还是抿着嘴向素裳道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一个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的人，真是他莫大的幸运了。
……康全怀着忐忑，随素裳向神策府行去。
“素裳啊，你说将军会让我留下来吗？”
暮风中，康全的身形愈发变得消瘦。
“...康全，这是你第十一回问我这个问题了。”
“没有，之前问的是将军会赶我走吗？”
素裳突然踮起脚，学着她娘亲训话时的模样，“你放心好了，咱们罗浮将军虽称为闭目将军，但他老人家可是明察秋毫，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素裳...万一我们连神策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办？”
“不用想这么多啦！”
素裳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却看见康全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她都手就又偷偷缩了回去。
“我也不愿想这么多，可惜你不明白......”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甘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却又像疾驰的星槎一点点远去，缩为尘影。
“独自一人漂泊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被摆弄的的感觉，那种在角落在边缘的感受，那种对未知未来的迷茫的感受——我是被抛弃的羔羊，毫无挣扎的力量，只能恭敬地接受命运宣读的结局。
我该怎样才能不忧虑，我该怎样才能不惶恐。
我们的身份截然不同，或许到了神策府，将军一声令下我就会再度被你拿下......我该怎样才能像你一样笑着？
素裳，我......懦弱，我...胆怯，我害怕！
我想回家！”
许是康全真的心慌乱，竟将自己内心的独白真的说了出去。
他感到有些羞耻，像是胃液错入血管混在心口燃烧。
可说出的话就同泼出的水，任凭他再怎么酸涩也没法收回。
素裳停下脚步，眼上的睫毛颤抖着，指甲在掌心掐出白痕。
“康全，我无比认同你的担忧，懦弱、胆怯这些我也会有啊。
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不理解你，相反，我真的很理解你，真的！
因为，我也是独自一人来到罗浮的啊...”康全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这才注意到素裳的虎口有练剑留下的茧，袖口残留着刀剑无意划过的折痕。
那些游戏界面里永恒欢乐的面容，此刻正在暮色中微微发颤。
康全有点头疼，这些跟他在游戏中的认识有些出入，他好像重新认识了一回素裳。
他是穿越者不假，他认识素裳不假，但是这所谓从高维俯瞰的了解实际上只是虚假的熟悉。
但这虚假的熟悉蒙骗康全的感官，让康全跳过相识的阶段，自以为是世上最熟悉对方的人，全然不清醒自己其实只知道这些。
绝对正确的高维认知在康全心中垒起一道高墙，将刻板印象死死钉在高墙之巅，使得他在遇见素裳前就己经将素裳在心中杀死。
听着素裳倾诉的声音，康全逐渐冷静下来，他在心中反复拷问自己：素裳真的不了解我心不安吗，那安慰的言语又是出自谁？
精神的瓦解带来了身体的颓废，康全的腿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遭遇算是罪有应得。
“对不起...素裳，无故向你发脾气......”康全并没等来素裳哪怕一句回话，他想自己果然是糟糕透顶了。
他自暴自弃地抬起头，却发现素裳向他伸出手，手心是沉甸甸的钱包，微开的袋口露出满满的巡镝。
“娘亲告诉我，要是觉得缺乏安全感了就拿起武器...”素裳突然卡壳似的挠挠头，“呃...中间忘了......后面也忘了！”
“总之，这柄轩辕是我家传，不能离身，所以我想着，这一袋巡镝或许能给予你少许宽慰。”
素裳将绣着金凤翎毛的钱袋连带体温一起压在康全手心，随后向他眨眨眼笑了一下。
“可是我...”康全迟疑着不敢握紧钱袋，仿佛它像什么烫手的山药。
“可是你朝我发脾气吗？
先前我把你绑成那样，你有怨气发泄一下多正常。”
素裳洒脱的摆手，大抵是康全的质问有些令她共鸣，她的心中竟一丝怒躁都没有。
“拿着吧，不许丢掉！”
就在康全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叮’让他的步伐虚浮错乱了好几步。
‘难道说——’康全屏住呼吸。
轮回模拟器己激活，欢迎您的登录，主人这一声短短的‘叮’带来的安全感安如磐石，比泰山还沉稳。
康全拼命调节自己的情绪，他深怕大起大落的心情害得他变成范进疯掉。
“系统啊，有你真好...”原先没有系统，康全只能唯唯诺诺地苟活，但既然系统都到手了，那他是不是就能…不吃牛肉了？
“嗯？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看着素裳依旧欢快的步伐，挥着手招呼他向前走。
康全掂量着手心的重量，此刻却像是垒在心口。
人们总说，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来的。
那么是否，也有些东西是力量夺不来的？
康全搓了搓疲惫的脸，方放眼望向前方，衔起蓝天的机巧鸟，点染绿水的浮萍，还有人潮中愈发清晰的她。
那些关于‘不吃牛肉’的野心突然变得模糊，此刻清晰的只有少女萦绕在他心间的淡淡桂花香。
“我说——素裳，有你真好！”
“欸，诶诶...那...那当然了！”
素裳的脸似乎红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她就挠着头傻笑起来。
“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笑起来怎么傻乎乎的呢？”
“你才傻，我可聪明着呢！”
康全也不与素裳争辩。
若说系统给了他在这方天地间存续的倚仗，那么素裳那热情的关切，便是渗入他骨血里的烟火气。
倘若当真回不去了，就此沉溺在这般人间，倒也未尝不可——这个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长，如同三月里第一缕穿破冻土的嫩芽。